旧唐历年初二,也是周二的黎明,泰西真光教会开在幻海市东区和西区交接处的一座冷冷清清的哥特式教堂“报喜堂”。
幻海市警务处的柳子越探长一身便衣,在一张偏僻的长椅等候他在调查员协会的直属上级,他脚边蹲着一头警惕的缚灵狗。
经过柳探长一天的努力,他的那位上级——明面身份是警务处的高级警督——终于抽出了空暇,约柳探长在这座“报喜堂”接头,商议“搜查海女花园”的事宜。
忽然,长椅上的柳子越听到一声招呼,他的缚灵狗茫然地左右搜索,也在意外哪里来的不速之客。
从教堂内部立柱投下的森长阴影里,走出一个淡金色头发、四十岁左右的瘦削泰西男人。
每一次都是这样,这个泰西男人的出现全无征兆,即便以柳子越缚灵狗的嗅觉都无法发现他的来去。泰西男人仿佛裹在一件遮蔽了一切气味、响声和光线的隐形斗篷里,刚刚才揭开来。
“谢尼耶夫组长,属下能否在今天下午二点前拿到海女花园的搜查令?”柳子越问道。
“谢尼耶夫”是幻海站行动科第三组的组长,B级游侠,幻海站的十来个B级官方调查员之一。三组负责整个幻海市城区异常事件的日常巡查,而柳子越就是三组的正式组员。
“打消这个念头吧。朱瑞人是幻海市的上流人物,警务处不能为了抓捕你臆想中的魔物,侵入他的私宅,损害他的声誉。组织需要礼貌得体地解决问题。”谢尼耶夫板起脸道。
柳子越熟悉谢尼耶夫的性情,不敢反驳,只遗憾道,
“好吧,那属下另有B方案执行——不过,属下要向谢尼耶夫组长声明:属下正在抓捕的魔物绝不是臆想。一只E级魔物和一只D级魔物,尸体都已经交付幻海站的‘收容科’解剖、化验、保藏。
一旦属下解决了这个事情,把证据全部上报给我们行动科的尚科长,到那个时候,谢尼耶夫组长可不要对尚科长推卸你失察的责任呀。”
谢尼耶夫的脸彻底虎起来,“柳子越!我跟着前站长出生入死的时候,那时候尚云鹏还不知道在哪里吃灰呢!不要以为你是尚云鹏掺到我的三组的沙子,就可以自行其是!
现在我就通知你——你手头这个案子我已经移交给三组其他C级调查员,没你的事情了。没有什么B方案了。无论是那些当炮灰的巡捕,还是打杂的E级临时工,全给我撤走,别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样!”
柳子越脸色铁青——谢尼耶夫三组长是前站长留下的泰西旧人,和新站长提拔的唐人尚科长向来有嫌隙。但他没想到两派的明争暗斗偏偏影响到自己手上的案子。
——tmd,这个谢尼耶夫是要给自己的晋升添堵!……罢了,当面顶撞直接上司不是自己的风格,回头找尚老大叫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可以走了。”谢尼耶夫向柳子越不耐烦地挥手道。
——唯一对不起的,只有陆澄了。不顾,柳子越相信陆澄有单独解决问题的实力——陆先生的实力深不可测,缺了自己也不过是少一根腿毛的事情。反正陆澄完事之后,替他善后、弥补他银元就是了。
柳子越面无表情地向谢尼耶夫鞠了一躬,走出了这座教堂。
再没有别人的“报喜堂”,谢尼耶夫走进了教堂的告解室,把自己锁在这间小亭子里,从大衣里取出一枚祷告的道具,那不是真光教会的十字架,而是一枚像章鱼舞动触手的“卍字架”。
谢尼耶夫亲吻着卍字架,向着告解室的铁隔窗低语道,
“主教大人,我会去收容科销毁神的眷族的痕迹;丸山司铎那边,能否在今晚清除调查员柳子越的线人?——那个柳子越微不足道,他的线人倒是十分耳聪目明呐。”
铁隔窗另一边的告解室,回响起一个女子咯咯的轻笑,是那张唤醒海女木雕的唱片里的美妙声音,
“NIHILEXNIHIL,今晚过后,那些淘气小猫一样的线人都会随风逝去。这或许是他的晋升必须经历的试炼。”
女人整个人蒙在黑罩袍里,脸上也佩着假面舞会里的面罩,只露出起伏迷人的身体轮廓和些许淡金色的秀发。
——泰西的真光教会并没有女性的神职人员,更不会有女性的主教。她到底是哪一个教团的主教?
“赞美主。”告解室的女人道。
“赞美主。”告解室的谢尼耶夫也道。
旧唐历年初二,周二的下午一点,凌波咖啡馆。
离柳子越探长向幻海警务处申请海女花园的搜查令,已经过去了一天半,还是没有柳探长的回复电话。
不过,凌波咖啡馆一楼营业区的猫儿壁画倒是接近完工,从四堵墙到天花板都是猫——四堵墙面是嬉戏打闹、动物那样被本能驱遣的猫儿;到了天花板上,猫儿的神情逐渐呈现出人类那样的喜怒哀乐,有十二只猫儿也穿戴起唐国旧戏里勇字号衣,吹拉弹唱着鼓、笙、笛、锣各种乐器。
有顾易安助力,王嘉笙和陆澄终于赶到了和丸山会面之前。至于弥漫店里新鲜呛鼻的油漆味,那实在管不了了。
顾小姐的猫画是泼墨写意,如同五彩云霓;王嘉笙的猫画是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