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拿不到皇帝允许上门搜查的谕旨,他是没法找出证据的,而如果他这样模棱两可的一说,导致皇帝对皇后的家族起了除之而后快的杀心,到时候无罪也变成有罪了,京兆尹可不敢承担这个风险。
他只有垂首说道:“臣无能,未能查出真相,请皇上降罪。”
皇帝心里火气旺得很,自从入了冬,可能是宫中各种的炭火烧的太旺盛的缘故,他总是觉得浑身燥意,等闲无事惹他烦心的时候也莫名其妙就想发火,何况现在京兆尹确实没有办好差事。
皇帝的脸色都发红了,呼吸声都急促起来,可惜京兆尹一直低着头没敢看他,以至于没有及时发现。
皇帝拿手指着他,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发黑,他心里一惊,连忙站定了身体,好在缓过了这一阵子之后,眼前视线就又恢复了正常。
皇帝定了定神,看见京兆尹仍然垂首在自己下方站着,跟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看来自己刚才的异常没有被他发现。
皇帝心里松了口气,他现在急着想把京兆尹打发走,于是也不打算追究他的责任了,说道:“明天就是除
夕,朕就要封笔了,要等到过了十五才重新批红。你这几天也不能松懈,照旧追查此案,一有线索,立即来报我!”
京兆尹虽然不知道皇帝刚才明显是要发火,现在却突然风声大雨点小的就要把他放过了,不过能少挨顿骂还是好的,他连忙答应道:“是,臣一定竭尽所能。”
皇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正月期间,你们也要加强戒备,朕不希望在这喜庆日子里面再惹出事情来。使臣遇袭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如果再有类似的案子发生,别怪朕翻脸无情!”
京兆尹还能说什么呢,一并应了。
皇帝摆摆手让京兆尹退下,自己坐回殿里的书桌前,原本打算宣召太医,但他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
别的不说,光是他知道的,太医院里就有不少太医,跟京里的勋贵们关系很好,哪怕泄露皇帝的脉案是杀头的大罪,但是难免不会有哪个想要铤而走险。
想召一个年轻的、与京里这些勋贵们牵扯少的,又怕年轻的医术不精。
皇帝想了又想,就想到了现在被他扣在宫里的紫阳道人。
这道士确实是个仙风道骨的好
相貌,之前进上的丹药也确实有效,皇帝吃掉之后的那一阵子总觉得自己精神头明显比之前要好,可惜紫阳真人坚持说自己炼丹也是需要讲求心境和时机的,况且好的丹药也不是那普通丹药可比,不是炼上一炉就能成一炉的,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献过丹药了。
皇帝倒是觉得这道士跟其他的妖道不同,确实是个诚实修道的,心里反而更信任他了。
皇帝想了想,这紫阳真人是从外地云游到京城附近,被他请进宫来的,在京城里甚至都没什么认识的人,更别提有什么更深的牵扯了,进了宫里之后也一直闭门修行,连外人也不见,确实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最适合去见的人了。
于是皇帝就打着要跟紫阳真人论道的旗号,跑去找他了。
紫阳真人在皇宫里呆的很是憋屈。
最开始的时候,他心情还有些小激动。毕竟都是这个年代了,什么霞举飞升基本就只存在于传说里面了,和尚们还可以指望一下来世,道士们还能指望什么呢?
无非就是这辈子功成名就、富贵荣华了。
——当然,这是紫阳真人这种假道士的思路。
结果
命运就是如此神奇,前一天他还在担心牵扯进了人命官司里面,自己无权无势、又是个外地人,不好脱身,结果后一天就被人接走,更是通过这位大人物,被保举到了皇帝的面前。
紫阳真人在等待面圣的时候紧张的不行,他的思路都世界上大部分没什么见识的人一样,总觉得皇帝可是天子,这天地下最尊贵不过的人了,自己这半桶水都不到的水平,要是放在皇帝眼前,只怕不到一刻就要被识破了!
不过心里虽然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但是紫阳真人却不敢对引荐他的这个贵人说说自己的实际情况,要是自己被当成一个毫无用处的骗子,那恐怕这回他连坐牢的机会都没有了,只怕就要半夜里悄没声息的就得被人弄死,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拿草席卷了,扔到乱葬岗里去了。
紫阳真人拖啊拖,一直拖到被举荐,也没有等到能跟人开口解释的合适机会,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带进了宫,等在皇帝的殿外。
不得不说,能糊弄那么久,紫阳真人的一副好相貌帮了他不少忙,在他身上,什么相由心生的定律都不起作用
了,只看他的相貌气质,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半瓶子水,只觉得他必定是位有道全真。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会不免受到感官影响,而第一印象也尤为重要。
皇帝见到紫阳真人的头一面,就是他身上穿着一件简简单单、衣角绣着简单的太极图案的道袍,脚下踩着平平无奇的布鞋,手上执着一柄拂尘,从从容容跨过殿门的样子。
由此可见皇帝也不过是个肉眼凡胎的普通人,没办法透过紫阳真人淡定自若的表象,看穿他里面慌得只想转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