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殷承远皱着眉,凑过去和殷承明一块翻阅起了书稿,一边还喃喃着,“这到底是个什么话本?绛珠草?四大家族?十二钗?”
“吴管事,”等吴管事将杯中的茶水喝完,殷浮月淡淡开口,“不如请您先来点评点评。”
这会儿吴管事的心情平和了许多,再没有之前殷家小姐在他的书坊“耀武扬威”时的憋屈郁闷。
他沉稳道:“此书真乃空前绝后,寻常人绝对写不出来。”
殷浮月淡淡一笑。
《木石奇缘》出版后在京城乃至全大梁引起的轰动,“空前绝后”四个字并不为过。梨园戏子唱了一年又一年的“阆苑仙葩”,更是将《木石奇缘》捧到了天上去。
可惜鸿安居士出版到第三卷后,就离奇暴毙了。所以她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
“还有其他的呢?”
但是,这本书是有很大问题的。
吴管事眉头拧成了一团:“寻常人写不出来,此人……此人也不太可能写的出来。”
书的问题就在这里。
殷承远和殷承明一齐抬头,奇怪地看向了吴管事。
“小姐,两位公子 ,且看此书:首先是遣词造句方面。一个人的
写作习惯,像属下这种经常审稿、改稿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可是此书有的地方辞藻华丽,活脱脱大家风范、造诣极高;有的地方普普通通,读来味同嚼蜡;甚至还有一部分写的狗屁不通,看到这里的时候只想跳过去!”
殷浮月道:“所以,吴管事怀疑……”
“此书绝非他一人所著!”
看到吴管事一脸的笃定,殷浮月投去了欣赏的目光。
三叔一生平平无奇无所作为,三婶一门心思给殷玉媃寻好夫婿,三房产业能撑那么多年,全靠三叔当年选了这批有才干的属下。
书坊倒闭并非吴管事的错。入不敷出那么多年还没有离开,可见其对殷家的忠心。
“管事说的不错。”殷承明翻到一处,手指从缭乱的草书上轻轻划过,“语言风格实在不统一。就好像是剽窃了一部巨著,但没有完全抄到,只能靠自己狗尾续貂,填补这些没有偷到的空白。”
听到殷承明冷酷的比喻,殷浮月想起,前世殷府公子小姐都为《木石奇缘》痴迷时,只有殷承明看完之后不屑一顾地将书烧掉了。
当时,殷浮月也听到了殷承明的这般点评。她
则是本来对话本小说不感兴趣,所以并没有细看过《木石奇缘》,更加谈不上痴迷。
她不需要沉浸虚幻寻求慰籍。
“所以此等拼拼凑凑的伪作出版,就是在寒广大作者的心!”
殷承明发问:“那你可知道,此书奇特的构思、曲折的情节,照样足够引人入胜、一举风靡京城大街小巷?”
不愧是殷府涉猎杂书最广泛的三公子,一眼就能看出这本《石头记》的行情。
吴管事阅书亦是无数,一本书卖不卖的出去他自然也能料到。可是“一举风靡京城”会不会太夸张了?
“三老爷离开京城时,叮嘱过属下坚守本心。”
“本心?都要倒闭了何来本心?”
吴管事心脏猛地一缩,愤怒地看向突然发言的殷浮月。
殷家向来不喜女人插手府外产业,怎么今天带出了一个小姐在这指手画脚?
殷浮月眼神淡漠,在吴管事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水。
大哥殷承远不想因为书坊而伤了大房与三房之间的和气,只得当和事佬道:“妹妹,真是在府里把你惯坏了。管事也是殷家的老人了,是长辈,再怎样都得敬着点。”
殷浮月当然知道大哥一面是在帮自己下台,一面是在暗暗提醒吴管事掂量好身份差距,想到大哥最近变机灵了不少,不由得露出一脸狐疑。
半晌,不过笑了笑,主动起身微微福身,“是浮月唐突了。”
“不可不可!小人受不起三小姐之礼!”吴管事慌忙起身,在桌旁躬了身却并不敢上前。
殷承远笑着将吴管事扶到位置上坐下,吴管事才勉强镇定下来。显然他不会想到这位相府嫡小姐会给自己道歉。
于是脸上紧绷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叹气道:“书坊的经营确实一日不如一日,小姐所说确实在理,只是小人的理念坚持了那么多年,一时难以接受。”
对殷浮月来说,这位书坊管事只要识趣听得进去她的话,那就是还有救的。
“所以,要抓住机会。”她将《石头记》书稿推到焦虑的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身前,“不知管事有没有想过建立一个托管制?书坊提供印刷、装订、销售,但不对书稿内容负责;作者需要自己修订校稿,享有销售利润分成,书坊只抽取成本和经营管理费用。”
殷承明眯起眼微微笑道:“也就是说,浮月
也觉得这本书的内容有问题?或者说,这本书会出事?”
听到三公子的话,殷浮月但笑不语。
又听吴管事问道:“可是,那人那副邋遢模样,他自己会校稿么?”
修订校稿一般都是书坊的应尽的义务,哪个作者检查自己的稿子能检查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