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景兮望着面前宛如从天而降的霍慎言, 她所有的压抑再也制止不住。哪怕这只是一个陌生的国度,是一个她这辈子可能不再会回来的国度。
可是她能感受到他们的悲伤、痛苦、绝望。
当那个父亲冲向恐怖分子的时候, 倪景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他只是想让他的孩子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慎言。”倪景兮靠在他怀里,她双手抓住他的衬衫,用尽全力才让自己没有崩溃。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那个集市上还充斥着各种她听不懂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这里的人民生活并不富裕, 要不然这样充斥着陈旧二手物品的市场也不会如此繁华。
可是那些恐怖分子却选择这些同样挣扎又努力生活的人们, 让他们彻底经历地狱。
她无法忍受。
胸腔里好像有东西堵在那里, 随时想要爆炸。
霍慎言将她抱在怀里, 轻声说:“如果你觉得哭出来会舒服点儿,那就大声地哭。景兮, 不要去自责, 有些事情我们无法改变。”
倪景兮的眼泪已经到了眼眶, 可是到了最后一秒。
她还是摇头。
她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男人, 用一种近乎将自己逼到绝处的声音说:“我不哭,我不要哭。”
倪景兮一直都刚强, 这一年来她从未哭过, 哪怕是第一次见到尸体,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她都是强忍着心底的呕吐坚持报道结束。
可是今天,这样巨大的悲伤之下,她还是拼命忍住。
不是因为她没有同情心,也不是因为她不为这些人难过。
而是因为她不想让那些恐怖分子得逞, 他们就是想激起所有人的恐惧、悲伤和难过。
所以她不会被打败,她为那些死去的人们难过,她心底早已经泪流成河。可是她更想做的还是将这些真相告诉全世界的人。
此时医院里的哀号声似乎穿过大厅到了门外,不仅是她连霍慎言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次来黎巴嫩他是瞒着所有人过来的,知道她不在以色列之后,霍慎言还是想要来。但是黎巴嫩的局势比以色列还要紧张。
毕竟以色列是军事强国,能够有效的控制境内危机,将战乱控制在周边。
可是就在他刚进入黎巴嫩没多久,突然随行保镖告诉他,黎巴嫩集市突然发生大规模的爆炸,现场死伤惨重。
霍慎言知道保镖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这些。
果然下一秒保镖说:“倪小姐刚才就在集市里。”
霍慎言沉默了好几秒钟,直到他看似冷静地说:“立即过去。”
可是他的手掌在这一瞬爆起了青筋,脸上虽是极致的隐忍克制,但是内心早已经惊涛骇浪。
中东这个地方一直以来都战乱不止,恐怖分子更是日益疯狂。
万一她要是出了事……
霍慎言深吸了一口气,好在车子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前方再次来了电话报告倪景兮已经前往医院。
虽然保镖向他保证倪景兮并未受伤。
可是他心底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直到看见她坐在医院的台阶上,此时医院台阶上是鲜血混合着泥土,看起来格外可怖。
她蜷缩在台阶的一角,没有人去管她也没人去问她。
突然有那么一刻,霍慎言眼眶红了。
是真他妈的心疼呐。
等倪景兮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时,霍慎言垂眸刚想说话,可是他瞥见自己衬衫上印着的血丝,登时心头一紧,将她的手腕捏了起来。
待倪景兮手掌被摊开时,连她自己都愣住。
手掌上全都是磕破的血痕,掌心里鲜血和泥混成一团,特别还有沙子镶在血肉里。
看起来格外可怖。
“你都不知道疼吗?”霍慎言声音都忍不住提高,是真的心疼才会这么生气,医院就在旁边她都不知道叫。
倪景兮眨了眨眼睛,她是真的没感觉到。
刚才在爆炸现场的时候,说是血肉横飞真的一点儿不为过。那个抱着恐怖分子一起死去的父亲估计连一块完整的肢体都很难找到。
还有那些被炸伤的人,她亲眼看见一个人的手臂和身体分离。
太惨了。
所以她感觉不到自己的疼痛,不就是手掌被磕破,这算什么,她觉得连伤口都不算。
霍慎言见她不说话,低声说:“先处理伤口,要不然会感染的。”
倪景兮点点头,还是她还是抓住他的手臂轻声说:“我们别给医院添麻烦了吧。”
现在医院正是人手最紧张的时候,死了那么多人还有很多人深受重伤,包括一些孩童,那么多人都在等着医生救治。
霍慎言听着她这句不添麻烦,心底又他妈难受地很。
但是他明白倪景兮的意思,于是他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揉了一下,轻声说:“嗯,回去我给你处理。”
倪景兮笑了下。
只是等她上车时才发现这次门口挺着的三辆黑色车子竟是他的车队,霍慎言带着倪景兮坐了中间的一辆,而前后的车子虽然都是全黑色的车膜。
但是倪景兮感觉里面都坐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