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远尘、易布衣走后这两日,徐簌野一人在长公主府内实在闷得慌。虽说府上并不禁足,然,内侍遍布,十步一岗,饶是他也不敢随意走动,一日里倒有九成九的时间守在自己暂住的院子里。
一直用着真武观的医骨药,他的腿伤已好了大半,除还不能使力,日常行步并无大碍。可惜,为客寄居不便使拳弄剑,他也只得埋头打坐修习内功。
正好,泓石湾畔与张遂光对战那一场,他感悟颇多。
“盐帮与徐家皆以无极功闻名于世,我徐家内功讲究阴阳互补,刚柔并济,劲气绵长而厚重。而盐帮的功法却是浑雄刚猛,霸道无匹,甚有一力贯敌的意思。那夜比拼内力,甫一贴掌,张遂光双手之上劲气便如洪涛决堤一般滚滚涌来,气势澎湃。我双手被激得瞬间软麻力屈。而后虽竭力运劲相抗,也只能勉力维持,难扭颓势。一番比较,徐家的无极功像是铁枪头下装着木把柄,利在于灵,盐帮的无极功则像支通体铁锻的标枪,利在于重。那夜比拼内功,我明显落了下风,也不知是我的阴阳无极功没练到家,还是盐帮的纯阳无极功的确技高一筹?倘使使无极功的是父亲、大伯,他们能否敌得过?”
徐簌野能有今日之武学成就,除了出身名门所学精深、个人天赋极高外,喜武、好战、善省亦不可缺一。每与高手对敌,事后他都会反复推敲总结,其后武道便或多或少会有些进益,与湛明比剑如此,与张遂光比拳掌内功亦是如此。
“纯阳也就是至刚了,‘以刚克刚’那是远尘那家伙的打法,我徐家无极功阴阳并重,向来也善‘以柔克刚’之道。所谓‘以柔克刚’者,无外乎卸力、借力二途。卸力之关键在于‘聚力化无’,借力之难为在于‘导力归返’。张遂光的无极功劲气强横,要‘导力归返’怕是难以办到,那便只余‘聚力化无’这一招了。嗯... ...以双手受力,聚其于左右劳宫穴,再经手厥阴心包经之气径将劲气导入天池穴,再以胸肺之力将其气化呼出。只要我体内气径够坚韧,胸肺够结实,他的无极功劲气入我之体便似泥牛入海一般,经由我身散入周身于无。妙啊!”
想通各中玄门,徐簌野喜极大笑,声音传出十数丈远。
“呵呵,看来今日徐二公子是双喜临门啊。”穷奇的声音自苑门外传来。
向来是文人相轻,武人相重。穷奇多年习武,虽在王府做事,骨子里还是有股子江湖气的,对这个子侄辈的高手,他心里甚有几分敬重。徐簌野入府以来,一应物需都是穷奇在张罗,这几天二人相处颇为融洽,若非徐簌野还未好利索,他们怕是已在小院动手切磋起来。
“哈哈,前辈早啊!”徐簌野应声迎出去,双手执礼笑道,“晚辈感悟一点武学心得,一时得意忘形,倒教前辈笑话了。”
武道一途,人与人的差距往往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心得拉开的。
修武到了一定深度,境界提升靠的不再是勤学苦练,靠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武道感悟。苦练是重复的过程,感悟是发现的过程,苦练只会让人把已经掌握的技巧练得更纯熟,而心得感悟却能助人学会新的技巧。于初窥门径而言,勤学苦练固然重要,可到了“技法窍诀烂熟于胸”之后,它便不再
重要了。这便是“修武者众而登堂者寡”和“境高者静”的缘由。
想想,有哪个真正的高手会每日不辞辛苦地练功?
“二公子年未及而立便有如此修为,如今竟又悟得‘心得’,天资之高实在是我等凡夫俗子们所不敢想啊!”穷奇双目灼灼,啧啧叹道。他每日修武逾五个时辰,不可谓不勤,却始终难入一流高手之列,所缺的就是这个“悟”。只可惜,“悟”之其物只能自己去寻,旁人是帮不来的。
徐簌野摆手苦笑,辞道:“前辈谬赞了。贵府的远尘公子年纪比还我小了八九岁,武功可半点不弱于我。要说天资,我可远远不如他啊。”
天赋、武技不如人,他倒从不觉甚么,然,每每想起易倾心表露出对梅远尘的种种爱意,心底欣羡便难以抑制。念及此,徐簌野不免暗叹:“唉,我真是甚么也比不过他... ...”
梅远尘的身手,穷奇是亲眼见过的,行如脱兔,快似惊鸿,那是打心眼里佩服得五体投地,“公子瞧着文文静静的,谁知竟有一手精绝如此的武功,想想他刚从清溪来的那会儿,可还是个半点拳脚也不懂的武道雏儿啊... ...这等逆天的天资,嘿嘿,莫说眼见了,便是听也不曾听过。”
见徐簌野一脸黯然,穷奇笑着回道:“二公子和远尘公子皆是世间一等一的奇才,乃当世‘双绝’,且难得你二人如此交好,日后必成武林中一段传世佳话。”
虽说武者相重,然知心相交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当世的武学高手之中,相互情谊深厚的,还真没几人。反倒是因着声名、利益等诸多缘由而互为敌对的不在少数。
徐簌野听他所言,心中略有喜意,轻笑不语。
“呔!”像是突然想起甚么,穷奇重重拍了拍自己脑门,懊恼道,“光顾着说话,差点忘了正事。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