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花重,树荫低,晨曦无力,不照卿来不照伊。
玉砚浅,宣纸稀,十斗文思,难尽悲歌难尽离。
青灯相伴也算身不孤,半生作陪良人怎就死?
丧报传来后,冉静茹便封了主居,甚么人也不让进来。接连两日,她都不曾离开书房,这是夏牧朝生前最常待的地方。
老人们都说,人死后,鬼魂会离体回到他生前常驻之所。冉静茹双眼血丝如织,泪已干,不成眠。她早已困倦,却不敢睡,怕自己睡着了不知良人阴魂来寻。
然,在卧房、书房各候了两日,冉静茹依然不曾见到夫君的魂影。
“王爷,你怎不来找我?你不想我么?你怎会不想我?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么?你我在此已二十载,你怎会寻不到归途?难不成,你竟被贼人们害死连魂魄都未留下?”冉静茹越想越恨,越想越怨,终于再也抵不住,“嘭”地一声昏倒在地。
... ...
难。夏承炫只觉得世间之难莫过于此。
“我绝不能倒,也不能让颌王府倒!”看着卧病在床的母亲和守在床前的妹妹,夏承炫咬着牙,暗暗发誓。
任谁都能从他的眼里、脸上看到这种为难,痛苦而凄凉的为难。
“世子,老太爷和老夫人来了。”阿来凑到夏承炫身边,轻声报道。
冉静茹是宣国公冉杰庭的嫡女,上百年来,冉家一直是都城望族,比之胡家也差不了多少。夏牧朝薨逝的消息传到宣国公府后,冉杰庭夫妇当即赶来了颌王府,不想却被冉静茹挡在了主居之外,与女儿还不曾见上一面。
在天门城遇害的除了夏牧朝,还有梼杌、獬豸五大高手,卢剑庭、周旭宽两位亲兵百夫及三百王府亲兵,这几乎是颌王府一半的武力。
除了府上这点人,夏承炫手里只有百微堂了,那是夏牧朝多年暗里经营所得,离都前留给了他。依靠这点人,如何能对付得了夏牧炎?
赟王府这些年一直并不争储,倒也没甚么人会去查探夏牧炎的底细。然,他能在一个月内接连陷杀了仁、智、武三王,暗里的势力定然异常强大。
三王死后,朝纲已露乱相,四境之敌跃跃欲试,为稳住当前局势,永华帝和端王极有可能立赟王为太子,甚至让位于他,尽管他是杀害三王最大的嫌疑之人。
政治便是如此,形势大于正义,利益高于对错。很显然,夏牧炎一直被大家低估,他有勇有谋,能屈能伸,敢为人所不敢,做这个大华皇帝最合适不过了。
“时间不多了!”夏承炫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要报仇只能在他登基之前,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阿来报完没过多久,一对白发华服夫妻行了进来。
“外公、外婆。”夏承炫迎上来,轻声唤道。
老妇人径直坐到夏承漪身边,握紧病床上冉静茹的手。
“外婆。”夏承漪蚊声叫道。
冉老夫人腾出一只手抚着夏承漪的脸,颤声叹道:“唉,苦命的孩子!你们三个苦命的孩子啊!”说着,眼泪絮絮流下来。
“承炫,你母亲怎样了?”冉杰庭叹了口气,无奈问道。
“外公,你二老放宽着些心。太医和府上的大夫都看过了,母亲只是体虚病倒了,调理几日便无大碍。”夏承炫轻声回道。
这四日,冉静茹不饮不食,不休不眠,身子早已疲乏到了极处,心伤之下,自然难以久继。
冉杰庭朝床榻看了一眼,既知女儿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了,乃谓夏承炫道:“承炫,我们出来说话。”
夏承炫也正好有事找外公,当即行在前,引着冉杰庭行去了偏厅。
... ...
梅远尘跟到那群黑骑的落脚地后,驱骑一路奔着颌王府来。只是,他于都城地界也并不熟络,马虽行得快,却拐了不少歪路,不到八十里的路程竟耗了一个多时辰。
“远尘公子,你不是才走么,怎又回来了?”马房管事见梅远尘骑马过来,忙迎上去替他收了缰绳。
“知道世子在哪么?”梅远尘也不答他,直问道。
马房管事并不稍想,应着:“咯,王妃病倒了,老太爷刚来没多久,这会儿想来他们当在夫人房中。”
得了这个准报,梅远尘也不必挨处去寻,施展轻功身法,径直朝主居行去。
... ...
“承炫,你父王虽不在了,你却还是郡王,往后有甚么打算?”二人也无心饮茶,才坐下,冉杰庭便开门见山问道。
夏牧朝是亲王,依制,亲王世子降品承袭的爵位是郡王。不久后,尚书府便会颁下敕告,给夏承炫赐封郡王爵位,大门口“敕造颌亲王府”的牌匾也会更换成“敕造颌郡王府”。
“外公,父王的仇,我一定要报!”夏承炫斩钉截铁回道。
冉杰庭长叹一声,摇头道:“承炫,你有这份心思自然是好的。只是,赵乾明已降了沙陀,这仇可不好报啊!”
且不说大华与沙陀刚刚才在安咸大战,如今两国一时互为敌对,便是赵乾明手握五万大兵,已是沙陀一方诸侯这一条,便绝了大华要人的路子。
“无论多难,这仇都必须报!”夏承炫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