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农业问题、技术问题的范畴了,而是属于制度问题。
厄齐尔在藏地施行的集体农庄和集体牧场制度,虽然保证了政权的稳固,但因为是吃大锅饭,农民和牧民的生产积极性连年下降。干多干少一个样的情况下,谁愿意多干呢?
只不过因为改制的缘故,即便是现在较为低效率的生产组织方式,也比农奴制下拥有更高的生产力,所以厄齐尔和他的伙伴对此并不太重视。
李君威却知道,厄齐尔的政权源于他那简单的理想,恰好,帝国的支持让他有了实现理想的空间。这个政权本质上就是一个意外罢了。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厄齐尔的政权只是一个理想,建立在厄齐尔本人,最多包括几个亲信的威权之上。他们没有一个成熟的组织来升华、继承这个理想。他和他的手下仍旧是松散的,这不是一个有信仰的组织,也没有建立成体系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厄齐尔的一腔热血正在被消磨,早晚就化为乌有。
这个政权的光明在于现在,他们的未来非常昏暗。但这并不意味着厄齐尔做的一切没有意义,他注定会成为这个时代的先驱,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就算被拍在沙滩上,也不能否定它曾掀起时代的滚滚洪流。
李君威支持厄齐尔,也只是把他的一切当成一次规模巨大的实验。他不认为厄齐尔会成功,只是希望让理论和实践可以相互印证,成为未来的一块基石。
因此,李君威很警惕林君弘做出的分析,他很担心这个家伙会给李君华这个决策者造成一种假象,认为藏地的厄齐尔第巴政权并非牢不可破,而是一推即倒的。
“所以,君弘哥的意思是动武?”李君威眉毛一挑,尽可能平淡的问道。
林君弘哈哈一笑:“哈哈,当然不会,老三你也不用紧张。我只是希望在疆土法理和外藩处分两者之间寻找一个平衡,两边都妥协妥协。”
如果不想改变藏地的疆域界定,就要打掉厄齐尔的政权,实现对藏地的直接统治。但如果不想做这件事,那在外藩处置上,就要给予厄齐尔的政权一个特殊地位。
李君华问:“君弘是有见解了吗?”
林君弘笑道:“皇上,你也知道,我很少掺和理藩院的事,对藩政也不是太熟悉。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有些旁观者清的优势,这段时间我仔细考虑过,心里确实有一些想法,只是不成体系,也未必合用,今天也没有外人,拿出来分享一下。”
李君威也一直在这件事上犹豫,随着不归奴案的公开化,藩政改革这件事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可问题是,这已经超出了李君威当初的预想。
按照李君威当时的设想,这一次藩政改革只是针对内疆区的外藩,而对西疆、远疆和北疆都只是进行调整,并不改变其本质。比如土尔扈特,完全在广袤的哈萨克草原上为其寻找一块水草丰美的牧场,迁移过去。毕竟,那些真正的边疆区还是非常需要外藩所拥有的军事力量支持。
可问题是,在李君华的眼里,外藩就是外藩,要做到一视同仁。
李君威亲手制造的问题,却没有提前准备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遇到,所以很不适应。
“君弘,明说就是。”李君华示意不用拘谨。
林君弘说道:“这件事我们讨论的很深刻了,藩政改革的目的已经很明确,我们的目标不是消灭贵族阶层,不光不消灭帝国勋贵,也不消灭外藩贵族。我们真正要做的其实就是民地归还罢了。建立对帝国所有疆区的直接统治,给予全体国民一样的待遇,对吗?”
“这一点毋庸置疑。对外,我们故意模糊想要的结局,是为了政策上可以有自由发挥的空间,让国内的资产阶级和边疆区的外藩贵族都不知道我们的底线。但是我们三个之间,可以很明确,我们要的就是民地归还。”李君华再次重申自己的态度。
所谓民地归还就是夺取贵族阶层对基层的统治,帝国的建立,诞生了很多的军事贵族,这些军事贵族组成的元老院和勋贵阶层仍然是帝国政治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是这批勋贵只有很少的法律特权和经济特权,拥有专属的元老院这种政治特权。但却并未有领民和领地,相反,外藩贵族虽然受到众多限制,却存在领地和领民。
这一次藩政改革就是把土地和百姓拿回帝国手中。
林君弘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藏地的厄齐尔政权就没有消灭的必要性。在这次藩政改革中,中枢有人唱白脸就有人唱红脸。同样,外藩之中,有人做反面教材就有人要做正面的榜样。”
目前来说,唱红脸的是皇帝,唱白脸是裕王李君威,毕竟最终收拾局面是要李君威出面的。而外藩之中,察哈尔王阿布奈必然是反面的教材。
“你的意思是,让厄齐尔做所有外藩的榜样?”李君威问道,他想了想,说:“这基本不可能。”
“只是表面上的榜样罢了。实际你我都清楚,现在的藏地名义是上外藩,本质上还是藩属国,我们还未建立对藏地的直接统治。厄齐尔现在不能离开帝国的支持,所以只要里子不变化,他在表面上就会配合帝国的工作。”林君弘解释说。
李君华道:“具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