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说起来,在李君威所有的孩子之中,他对身为长子的李昭奕是最为上心的,毕竟其身在国外,不免多了几分担心,但二人见的面实在寥寥无几,李君威既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自然也得不到属于父亲的天伦之乐,他能从长子那里得到的,唯有儿子对父亲的尊重,但即便如此,李君威仍然很满意了。
因为李君威很清楚,如果他是李昭奕,绝对不会对自己的父亲表现出那么多的尊重。血脉关系在他的眼里终究只是冷冰冰的,他坚定的认为,人与人之间的最重要的还是时间铸造的羁绊。
因此在某些时候,李君威表现的有些冷血,比如在当年的移民科案之中,李君威就坚定的人,应该追究那些抛弃孩子的父母,而不是让他们在抛弃孩子十几年后重逢,拥抱痛哭一阵后,各奔东西,赚一大票吃瓜群众的眼泪。
或许对儿子的愧疚,在了解了李昭奕的真实生存环境之后,他不想让这个孩子跟随他回归帝国,他发现,自己的长子跟随长兄成长,已经变成了狼,这样的生物回归帝国,不仅无法适应尔虞我诈的政治生态,而且会失去未来,李昭奕的性格已经养成,无法做一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了,而他终非嫡子,母系血脉亦为外族,在帝国的政治生态之中,他也难以有施展空间。
“你和昭圭的关系如何?”在李昭奕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后,他出现在了李君威居住的太子宫里。
他对李君威的态度非常尊重,只不过这种尊重在父子关系之中,就显得有些冷漠了。
“大哥待我极好,就连他的亲兄弟和亲姐妹都得不到如此照顾。”李昭奕说道,提到李昭圭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亮光。而李昭奕说的亲兄弟、亲姐妹并非是李君度与那些妾室所生的孩子,而是沈有容迁居印度,成为皇后之后,与李君度再生的一子一女。
而那两个孩子才是李昭圭的亲兄弟,同父同母。李昭圭颇有君子之风,当年受叔父李君威所托,照顾李昭奕,自此就给予这个弟弟无微不至的照顾,从未懈怠过。
李君威轻轻点头,在讲信义这方面,侄儿昭圭是值得信赖的,这一点他更像二哥君华,而不是他那个无所不用其极的父亲,或许这也是李昭圭不太受父亲喜爱的重大原因,二人虽然是父子,但脾气秉性完全不同,政治理念也有较大的差异,反而是李昭奕,简直和大伯李君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君威问道:“那你知道,你的大伯有意重用你吗?”
“大伯一直很重用我。”李昭奕回答说道。
李君威摇摇头:“我说的重用是指的,在你大伯的眼中,你也是有资格成为他继承人的。”
“这怎么可能,我是您的儿子。”李昭奕显然从未如此想过,或许这是他太年轻的缘故。
李君威继续说道:“当然,你不可能直接取代昭圭,他是这样设想的,让我留下来,在他百年之后,由我继承他的皇位。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或许接替我的人会是你。”
“皇父是这样的说的吗?”李昭奕依旧持怀疑的态度。
李君威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实际李君度从未如此直白的表述过,这些都是他个人的猜测罢了。而李君威已经察觉,儿子昭奕在长兄那里得到的宠爱明显超过了一个侄子的待遇,或许昭奕才是他最顺意的那个人。
“那如果你伯父让你取代昭圭,你会如何选择。”李君威直接问到了最核心的问题,这也是他现在最大的矛盾。
为儿子考虑,他应该留在印度,这里的一切都符合他的天性。但是为侄子昭圭考虑,不应该留下这么一个威胁在这个孩子身旁。虽然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侄子,但李昭圭是李君威看着长大的,在很长时间里,李君威和李君华都没有子嗣,而李君度并不在李昭圭身边,李君威扮演了李昭圭父亲的角色,在内心深处,李君威还是更爱这个儿子的。
“我不知道,而且我觉得您不应该这样直白的问我。”李昭奕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考,才缓缓说出了心中所想。
“为什么不能这么直白的问。”李君威笑着问李昭奕,而李昭奕稍稍后退两步,轻轻摇头,选择跪在地上请罪:“孩儿失言。”
李君威示意他起来,说道:“你刚才的脑袋里肯定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你会想,是不是我这个血脉亲近实则疏远的父亲有什么阴谋,是不是我在离间你和大哥昭圭,是不是我把你弄回申京的计策,亦或者是某种试探,对吗?”
李昭奕不想到李君威会如此直白,他皱起眉头,感觉这种直白让他的心思无所遁形,让他的智慧无法发挥,他只能轻轻点头,实际上,他考虑的比李君威说的更多,但是有一点李昭奕是很肯定的,那就是父亲的话并不完全说谎,比如伯父在百年之后,由眼前这个生疏的父亲继承皇位。这一点他就完全不会怀疑。
从小到大,无论在伯父伯母还是在大哥李昭圭那里,他都无数次的听到这些让自己敬佩的人对父亲的喜爱,甚至于崇拜,尤其是伯父,在李昭奕的眼里,伯父李君度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人,同样是伯父,同样是皇帝,大伯父雄才大略,堪称明君圣主,而二伯父,那位帝国的皇帝,顶多算是一个守城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