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十年,春季。
和风吹过一片刚刚盛开的桃林,暖人的香气浸染着四周的人们,春风香暖之中,游人迷醉,而宽缓的河流从中流过,两岸尽是踏青的学子。
御试大考结束,业已出榜,在国宾馆谋杀案中立下大功的黄云飞毫无疑问拔得头筹,成为了状元,而榜眼则属于了算呆子徐尔巽,除却苏日安外,再无一人能担得起探花之位,可这个位置终究无法属于他,而在其他学子之中,无人出挑服众,因此也就循着历朝的规矩,从优秀之人选了个最帅的补上,而一向被看好的苏日安则是被皇帝钦点为二甲头名,但终究还是低了些。
一条游船从水面划过,正是帝国太子、主考官在宴请学子,而能入席的并不以名次排序,仅仅是让苏日安与黄云飞作陪。
“太子!”黄云飞凑趣问道:“听闻今年的三甲末名是一位女子,正是那日与苏兄、三皇子一道出现过的韩止姑娘,可大考结束后就没有见过,不知她会如何安排?”
欣赏风景的李君华听了这话,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回答,让韩芷薇伪作学子参与大考舞弊案是三皇子的主意,但却是他亲自定的,但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弄假成真,在韩芷薇参加考试的时候,派人去了澳洲,把身份背景都补全了,而大考结束,韩芷薇被点了最后一名,由此还上了报纸,成为一时新闻,却也正式算洗白了。
苏日安说:“虽说国朝没有法律禁止女子参加公职和大考,可这也算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我想,应该不会与寻常中试学子一样安排工作吧。”
“韩姑娘应该由母后安置,或在内廷,亦或在中廷,女子做官,第一步还是该稳健些好。”李君华微笑说道。
在帝国九年迁都之前,皇帝在北京完善了皇室体制,将隶属皇帝的机构分为了内廷和中廷,内廷有宫务、侍从、宿卫、度支、宗室等单位,专门为皇室家族服务,而中廷则是皇室连接朝堂的机构,主要由侍从室改制而来,所有人员升迁调动都由皇帝决断,也都是拣选亲近之人,把韩芷薇安置在其中,也就方便许多。
为避免二人捉着这件事不放,李君华反问道:“诸位,对大考排名有什么看法?”
“陛下钦定,学生不敢浪对。”黄云飞显然有看法,抱拳说道。
李君华笑了:“是觉得苏日安即便不能做状元,也该在一甲之中,对吗?”
“太子明鉴。”黄云飞苦笑道,他自认学识能力不如苏日安,但抓住机会协助太子破案,自己这个状元位置是不容置疑的,但也为苏日安没有位列一甲而鸣不平。
“你二人想知道为什么吗?”李君华笑问。
苏日安微微点头,李君华拿出一个纸袋,说道:“这是苏日安你那日直呈御前的文章,皇上有御批,你看了就知道了。”
二人连忙接过来,都想知道皇帝说了什么,打开之后,红笔批复了八个大字:说的很对,屁用不当。
“这确实是皇上御批?”黄云飞不敢相信这粗鄙之言来自皇帝。
李君华道:“确实如此,父皇是马上打天下的皇帝,说话做事从来豪爽直接,你二人日后遇见,也就知道了,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皇上这是说学生纸上谈兵了。”收好文章,苏日安脸色阴郁,遗憾说道。
李君华笑着摇头:“纸上谈兵谈的未必是对的,皇上可是说你说的很对,只是没什么用罢了。”
“如何能说没用?”苏日安倒是执拗起来。
李君华说道:“你通篇文章说的都很好,也很对,但只是指出了问题,却没有提出解决方案,这就是皇上为什么御批‘写的很对,屁用不当’的缘故,就好比前明,江南士子论及国事,每个人都知道大明问题出在哪里,什么卫所废弛、武将跋扈、土地兼并、贪腐横行,这些词应该是士子们用烂了的,可如何改,怎么改,没有人说,苏日安,黄云飞,你二人马上要入朝为官了,记着,咱们帝国要的是实干之臣,不是夸夸其谈的人。”
黄云飞连忙辩解:“太子殿下,苏兄并非只是夸夸其谈之辈,他胸有丘壑.........。”
李君华畅饮一杯,洒脱说道:“你不用为苏日安辩解,我知道他有能力,皇上也知道,而且就这文章而言,并非苏日安没有解决之道,而是没有写,对吗?”
苏日安面无表情:“太子殿下就这么确定,或许学生真的不通实务罢了。”
“人只要遇到问题,就会想着解决问题,你未必有高见,也未必有真知灼见,可你怎么会连个人见解都没有呢,这不合常理,你没有写,是因为你这片文章的立意太高,是治国之道,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你一个未曾一步踏入庙堂的人懂得什么治国之道,若是固执己见的写就出来,那才是夸夸其谈纸上谈兵。”李君华给二人满上酒水。
“是学生错怪了,学生自罚三杯!”苏日安连斟三杯,自斟自饮。
李君华道了一声痛快,问:“黄云飞,你以为你做状元就只是酬你破案之功吗?”
黄云飞一呆,实在想不出其他,而李君华说:“其实你有一特质远胜苏日安,这也是皇上所欣赏的地方。”
“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