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隶,通州。
大营之中,来自京畿左近的兵马和勤王军已经汇聚于此,帐内站了官将三十余人,文官最低也是兵备道,武将也只有总兵可以站在这里,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个身材欣长,面容白皙的老者走了进来,所有人跪在地上行礼。
老者缓视一周,略略点头,坐在了主位上,慢悠悠的说道:“诸位,请起吧。”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明首辅周延儒,此次东虏北上,周延儒以首辅之尊督师兵马御虏,天子大喜,下诏褒奖,特进为太师,降手敕,比其为召虎、裴度,赐章服、白金、文绮,还尽输内帑,让其劳军。
有周延儒在,帐内一时气愤有些凝重,周延儒捋了捋颌下胡须,语态轻松,称赞众官员指挥若定,各将军御虏有功,说话这些鼓励的话,气氛为之一松,但周延儒的脸色却是凝重起来;“蓟辽总督范志完何在?”
范志完听点到自己,连忙站出来道:“下官在!”
周延儒道:“范大人,你身为一方牧守,地方大员,肩负蓟辽守备职责,却坐视东虏从蓟镇入寇,横行中原,你可知罪行!”
范志完听了这话,脸色铁青,当初当上蓟辽总督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结局不会太好,现在已经不是崇祯朝初了,如今的总督、巡抚一类官衔都是危险性极大的,不是被流贼、东虏杀死,就是死于天子诘难,他早有遁去之心,但也得等东虏回师之后,却不曾想现在就被周延儒点了出来,他顿时明白,自己成了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了!
“范大人,你身为朝廷大员,却尸位素餐,视敌不战,此乃大罪,本官定要禀明圣天子,治你治罪,通告天下,以儆效尤,来人去除范志完官帽,带下去,蓟辽总督一职,由山东巡抚王永吉暂代。”周延儒惶惶然说道。
范志完却瞪大了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的耳朵,原以为周延儒顶多敲打一些自己给众官将看,却不曾想一上来就下死手,更可气的是,周延儒竟然污蔑自己避战,说起来,当初阿巴泰入寇边墙,自己也是组织各镇兵马迎击的,只是辽镇的吴三桂根本调遣不动,而其他边镇士卒几战几输,饶是败绩不少,但自己身为蓟辽总督,也是尽了职责的,总好过直隶的一带那些巡抚、兵备!
但这还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是取代自己的王永吉,作为山东巡抚,其下辖的山东几府丢失城池数十座,然而王永吉却是耍弄手段,其在失陷城池的时候故意压下不报,等待东虏抢掠后离开,他才把各类文书战报送达,在朝廷那里,往往陷地的塘报没到,王永吉收复失地的奏折已经到了,如此手段,讳败为胜,竟然可以升官,这让范志完如何不气。
“哈哈哈,天子被蒙蔽,功臣受刑罚,奸贼得功赏,王师不敢战,此乃亡国之相,亡国之相啊!周延儒,本官心中无愧,随你如何处置,但是你要忘了,大明危如累卵,大厦将倾,早晚天子会得到消息,你身为首辅,罪责当首,也不过比老夫晚死几日罢了,哈哈,周延儒,老夫在狱中等你,在地狱候着.......。”范志完被摘取官袍,脱掉官袍,拉出帐外,然而大营之中却仍旧传来他的叫骂声音。
周延儒脸色铁青,面对帐内诸将,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范志完的一句话说的很多,自己是首辅大臣,只要有陷地、失城、损折兵马、百姓遭戮的消息传递到了天子的耳朵里,第一责任人就是自己,想到这里,周延儒面如死灰心中凄凉,他内心深处充满了不详的预感,也终于明白在这大厦将倾的时候,东林一脉为何推举自己为首辅,原来是自己错估了形势,原来是那些人精已经知道事不可为了。
“看来我也要寻个退路了,哎,总归是要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周延儒心中说道。
周延儒一上来就抓了身为蓟辽总督的范志完,要知道,这可几乎是天下第一封疆大吏啊,惹的帐内噤若寒蝉,这足以证明首辅在朝中的地位和天子的信重程度。
周延儒坐了下去,轻咳一声,说道:“诸位,本官与范大人并无私情,且神交已久,如此处置纯粹是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如今东虏猖獗,国家动荡,本官决不会姑息养奸.......。”
左边武将行列忽然走出一人,躬身说道:“大人所言极是,乱世用重典,大人如此行事,也是为了御虏之大也,为了我大明江山,我等如何不懂大人之苦心。”
周延儒略略点头,见那武将抬头,他看清了面容,才认出这人便是新任的山西总兵官周遇吉,在诸将之中是少有几个能打的,他原本以为这厮粗鲁刚直,会给自己捣乱,却不曾想是第一个站出来附和自己。
然而,周遇吉话锋偏转,跪在了地上,说道:“如今大人驾临,王师士气鼎盛,钱粮不缺,东虏却是连遭败绩,急于出关,正是大军出击的好时候,请督师大人指点方略,率领王师渡运河进击,截断东虏回辽东之路。”
周延儒脸色大变,他抓了范志完,一是为了震慑所有官员,二是为了大权独揽,好把东虏入寇之事糊弄过去,他可从未想过要把东虏堵在关内决战,虽然周延儒已经权倾朝野,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既不是杨嗣昌,也不是洪承畴,能成为首辅大臣,只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