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如柏见曾念真态度坚决,就叹着:“既然这样,那你有没有住处,有的话,住的离你近些就可以。”
“你在林公子处,当了多年幕僚,他还不给你住处?”曾念真嗤笑,却也起身给他找住所。
“有啊,有住所,还有丫鬟伺候。”岑如柏无所谓的笑笑:“但是平时我能坦然受得,现在这时节,又不能带你回去,我却不敢住了。”
“怎么,怕走狗烹?”
“走狗烹算不上,只是越是困难时节,越是要求忠诚,我不肯称主公,去了怕很难得善果。”
“而且这关,公子怕是很难渡过了。”
两人都不说话,但见一钩新月将光洒下来,幽幽发亮,尚带着一点清寒,曾念真沉默了会,随口说:“你不是说林玉清有王者之相么?”
“相只是说有这可能,不是说一定能抵达,而且我对相术了解不过是皮毛,但我懂权谋。”
“在林国,公子原本就失爱于大王,当年就把他推出去送死,要不是皇帝知道他是替罪羊,一时起了逆反心理,反而不杀,公子早就死了。”
“至于许诺的东遂君,是公子20年奋斗,给林国在大郑扎下关系网的报酬,现在这网崩了大半,功业不存,怕是没有了。”
“而且,林国储君、几个弟弟,都想要公子的命,现在就算能回去,岂有好果子?”
“在大郑,得罪的十数家,甚至更多权贵,又在虎视耽耽,要公子的命。”
“这劫,怕公子很难过的去。”
“听说他和齐王关系不错?”曾念真随口说着:“或者可以恳求齐王。”
“哼哼,没用,你不觉得,今年,齐、蜀两王,安分了许多么?就连鲁王新封,想招揽人手,也小心翼翼?”
曾念真一怔,就听着岑如柏冷笑:“皇帝今年已有二次微疾,真龙垂暮,不甘心之余,越发红着眼要噬人,这时节,谁跳出来,谁就被打。”
“三王都按着不动,不过这时节很短暂,等皇帝真正垂老了,就不一样了,虽说皇帝一息尚存,就可生杀予夺,可杀容易,收拾局面就不容易了——皇帝自许是明君,不会留这个烂摊子。”
“君子可欺其方,皇帝也可欺其明。”说到这里,岑如柏不胜感慨。
曾念真没有说话,住所是个客栈,离着不远,几句话就到了,店主连忙迎接,看情况是认识,汤水毛巾侍候不停,曾念真打发了出去,才又问:“你今天话不少,是醉了么?”
“我只是心里有点难受……想当年,青宫重重,酒宴繁荣,对答从容,本以为人生有了明主,可一展抱负,封妻荫子,可不想……”
“唉,这些不说了,这次也算辛苦了多年,本以为有点回报,不想还是孤身一人出来,此景何其相似……”
“我都五十了,转眼尘满面,鬓如霜,还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人生真的是一场梦。”
岑如柏望着寥落的寒星,突然之间声音有点更咽:“其实你我,二十年来,只是丧家之犬、苟延残喘罢了。”
三月十五·凌晨
苏子籍随着礼部引路官员,安静走在皇城外,巍峨皇宫已近在眼前,只要此时抬头去看,还能看到满天星辰。
“没想到,第一次来到这皇城,竟在这时间,又因为殿试。”
曾在前世以游客去过自己世界皇宫的苏子籍,此时心情很有些微妙。
这数天的时间,苏子籍也不读书,四书五经已18级,却再难进步,就不断朗诵龙宫棋谱,只是听了林玉清那曲琴音的些许后遗症,让自己偶尔仍会想起一些前世的事。
但要说触景伤情也没有,不仅仅隔着时空,更隔着世界,此处毕竟不是彼处。
周围安静极了,唯有二百多人的脚步声,松松散散持续响起,作这一届的会元,苏子籍自然排在前列,心中哪怕想着事,脚下也不急不缓,跟着前面引路的礼部官员,直到抵达皇门外。
从这时走来一个小太监,与礼部官员耳语了几句,礼部官员就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在外面安静站着,等候入内。
因这时到了四月,哪怕此刻天还黑着,能考取贡士的人也基本不缺几件厚暖的单衣,所以,站着等候在皇门外的贡士们,都不会觉得寒冷。
但内心的忐忑不安与难以抑制的激动亢奋,使得一些人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
因脚步声停了,周围的细碎声音,尤其显得清晰。
苏子籍就听到了身后站着第四名,虽隔了远些,还有呼吸粗重,牙齿微微磕碰的声音。
想到刚刚汇聚时,这第四名虽看起来穿着不俗,身形也还算板正,但举动中,仍能看出小心谨慎,似乎并不像是出身权贵或是官宦家庭,而像是地方乡绅子弟。
这样出身普通,哪怕是乡绅之子,在这时,也基本做不到坦然。
苏子籍却因种种原因,站在队伍前面,神色平静。
恰走过来的赵公公,看到这一幕,不禁暗暗点头,向着礼部官员说了几句,礼部官员抬头看了看天色,转身:“时间已到,皇门即开,恭祝诸位贡士都能鱼跃龙门,成我大郑栋梁之才——入内,开皇门!”
贡士都沉默着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