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四宝耳边传来娘亲的声音。
“他爹,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睡得饱饱的四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啊……唔!”
冲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
正如此刻的李四宝,睡了一刻钟不到,满血复活。
院里火堆,噼里啪啦的烧着。
王氏脸色凝重,搅着火堆上挂着的土沙锅。
李老三望着火堆出神。
一旁三兄弟呆呆的坐着,没一个吱声的。
气氛压抑的院子里,除了柴火的噼啪声,就只有木勺和土沙锅摩擦的沙沙声。
“老婆子,那钱不能留了。明天咱一起去镇上,尽可能换成粮食,后天一早,咱就离开这!”
咣当一声,勺子脱手,整个没进沙锅里。
三水连忙捡起两根枯枝,抹抹枝上的土,将勺子夹出锅来。
末了还把枝上沾的糊糊,都舔干净了。
阿娘不接勺子,他就继续搅。
“他爹!咱离开这能去哪?更何况,那是你的续命钱啊!没有药,你可咋办啊!”
“那钱留着能干嘛?玉米粉今天能卖到二十贝币一斗,明天就能是四十,或者更高!地上的口子,一天比一天大!咱不能指着这两天的运气过活吧!走!必须走!”
“可你的身体……”王氏不敢往下想,更不想往下说。
李老三长叹一声,抚着王氏的脸许久,淡然的笑了。
“他娘,我会用这半条命,尽可能的给你们找个能安生落脚的地。如果我真走不动了,孩子们,就只能靠你一个人了。”
“三哥!”王氏哭倒在李老三怀里。
二十年前嫁给他,他说:这一生,我会用生命去对你好。
后来日子苦,他说:你若觉得太苦,不想过了。便再寻个好些的人家。你只要别怪我,没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便知足了。
如今,他甚至不惜命,一门心思只有她和孩子。
在这以男人为天的地界,这个男人,真的是用命在呵护她。
虽然他的怀抱,已不像当年,那么宽厚,那么有力。
甚至如今这个怀抱,有点硌人。
可他怀里的温度,不曾变过。
自嘲的笑过,李老三又说:“大石,去把你们兄妹四个的衣裳都包好。”
“好的,爹!”
李大石起身,这才看到扶在屋门边的四宝。
小家伙一身单衣松垮垮的披着。
本该系在腰间的带子,齐胸穿过胳肢窝。
硬是把衣裳,穿成了裙子。
有风吹过时,掀起衣裳,露出小丫头圆滚滚的小肚皮。
以往他看到幺妹这样,总忍不住说几句玩笑话。
可这会儿,他真的笑不出来。
干旱大半年了,饥荒终于让世道乱了。
阿娘今天带去镇上的八只兔子,卖了八十个贝币。
可一天不到的时间,两贝币一斗的玉米粉,涨到二十贝币。
爹说得对,不逃荒,最后指定得饿死在这。
把四宝抱回屋,仔细给穿好衣裳,李大石抚了抚四宝干硬的发。
四宝还这么小,他一定要像爹一样,扛起一个家的责任,护好家人。
屋里,李大石带着四宝开始收拾东西。
屋外,三水分好了一人一碗的玉米糊。
匆忙的填了填肚子,一家人都忙活起来。
收拾的收拾,打包的打包。
小四宝虽然只有三岁,却也在家人的交谈中知道,他们要离开这里。
所以,她吃了糊,就抱着鸡咯咯等。
忽然有人叫门。
王氏开门,人请了进来。
来的是刘婶,她手上提着个盖了布的提篮。
“咋了?你们这是要干啥?”
反正都决定要走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王氏把玉米粉涨价,镇上兵荒马乱的事,一通说了个仔细。
大旱之下李家洼的人更穷了,只能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糊口上。
像刘婶这样的,跟本就没空去镇上。
自然不知道边口镇如今的情况。
听完,刘婶脸色变了几变,从手里提的篮子里,抓出野兔,硬塞给王氏。
“绣儿啊!既然你家要去逃荒,这只野兔,就带着上路吧!”
今儿一早,她带着兔子去请叔公,叔公却说来看过了。
所以这兔子,也没地使,便拿来还了。
她家三个都是大人,比不得老三家,四个小娃四张嘴,都指着王绣儿一个人。
“这……”
刘婶打断道:“行了,别这个那个的。我这些年对你好,对四宝好,其实也是出于愧疚。若是我本事大些,四宝也不至于……哎!”
这事不止王氏,李家人其实都知道。
所以,他们才会在自己有多余的情况下,回以一些。
其实是在告诉刘婶,这些都是命,怨不到她身上。
刘婶尽力了。
“嫂子,你也早做打算。眼看你大儿媳,肚子一天天大了,再拖怕是真走不了啦。”
“放心,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