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五岳,恒岳居其北。岩峦叠万重,诡怪浩难测一一一北岳恒山翠屏峰下,一袭白衣,身无兵刃的楚南风望着眼前弯曲而上隐入雾中的石阶,吸了一口气,缓缓而上,遥听流水潺潺,林鸟和鸣,四周雾气缥缈,曲径岩叠。隐见右边谷中松海连绵,高低波涌。
约摸行了一柱香,便见一线殿宇,嵌入峰壁,悬置半空,踏步进入,但见窟楼接衔,错落相依,廊栏曲环,虚实相生。不远处站有一位八旬上下、发须雪白,仙风道骨的道人,身侧却是跟着一位四十余岁低首合什的僧人。
那道人举步迎来,作揖行礼道:“无上天尊,贫道玄空子见过居士。”
“楚南风见过真人。”但觉这道人气态清闲,言语间呼吸均稳,却是看不出修为,心猜定是位深藏不露的隐世高人,心中自是一凛。
玄空子身子向左一闪,道了声:“楚居士请了……”楚南风略一顿步,却是让玄空子先行,才随身跟上,那僧人低首合什,嘴唇微动,想是默念佛经,紧随玄空子身侧而行。
玄空子边走边道:“居士应是初上我玄空阁吧?”
楚南风尚未作答,却听一旁的僧人念道:“阿弥陀佛……”
便见玄空子转首举目一瞪道:“小沙弥,胆敢喧宾夺主?”
楚南风未知何意,但听玄空子唤那四十余岁僧人为小沙弥,心中自感奇怪,那僧人被玄空子喝斥,神色自若,也未作答。
玄空子复而对着楚南风笑道:“玄空阁仍是依我寇天师羽化仙界时留训而建。未料有和尚贪天之功,四百余年前趁我灵虚真人云游外出,竟窃我道观……”
一旁的僧人却是截言道:“阿弥陀佛,道长已过百年春秋,不应执非见邪,蛊惑信士。”楚南风闻言大为吃惊,未曾想到这道长竟然一百余岁,始知玄空子刚才唤小沙弥之意,想是这僧人小时候便与玄空子相识。
却见玄空子翻着手上不知何时取岀的一本蓝皮书,指着书上文字对着楚南风道:“楚居士莫听这沙弥妄语,且看这建阁时众居士布施录存,太平真君九年,并州简居士布施纹银二十两,云州……”
岂知那僧人趋步上前,手中亦有一本蓝皮书,却也边翻边道:“施主且看,皇兴初年……”
玄空子停下脚步,冷笑道:“小沙弥,你凭空捏造,可知罪过?”
楚南风未料到遇此情况,望着身边犹在争执的一道一僧,心中苦笑,略有迟疑后,便是举步前行,前面是一条长有三四丈的木栈桥道,连接着北面一幢三层殿宇,桥上依着岩壁建有二层楼阁,但见桥下雾气缭绕,幻似仙境。
走到北面殿宇前时,玄空子与僧人却也跟来,楚南风自也不管,举步踏入殿内,只见殿内供奉五尊佛像,正是五方如来智佛。
大日如来面呈白色右手持轮,左手执铃。不动如来面为蓝色左手结禅定印,右手结触地印。宝生如来面显金色,右手执如意珠,左手持铃。极乐阿弥陀佛面为红色,右手持莲,左手持铃。不空成就佛面呈绿色右手持羯磨杵,左手持铃,五位如来智佛坐在各神兽合抬的莲花宝座上,法相庄严。
“小僧清定,见过居士。”此时那僧人方自报出法号,见礼之后举步走到大日如来佛前,望着脸色肃然的楚南风合什道:“阿弥陀佛,大日如来,众德圆满,智慧之光普照万物,无分昼夜。受想行识、见色蕴本性,五蕴皆空,可证法界体性智。”
接着走向不动如来佛前,言道“不动如来,无嗔无怒,无忧无怖,得大自在故,可证大圆镜智……”
这时玄空子却是上前,对着楚南风言道:“居士,借步可否?”不理清定怒目旁视,示意楚南风随他岀殿,楚南风不知何意,稍有迟疑之下,却也随身出殿。
待到殿外,玄空子指着对面三层的楼阁,言道:“居士饱读书经,应知主次之分,当先参礼南阁道观,再来此殿。”
楚南风未料他有此一说,却是一怔,心道若非你与清定僧人在南阁前争执,我自然会先礼拜南阁,此时哪有回退重行之理,当下便是苦笑道:“晚辈鲁莽,真人见谅,待会定当前去礼参。”
清定僧人已是趋步来到身前,合什言道:“楚居士本心见智,不可错过此处机缘。”
楚南风正欲作答,却见玄空子看着手中书本,吟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手中之书不知何时却换成了道德经。
这时桥中间楼阁之处传出一道“善哉,善哉”声音,接着殿前身影一闪,便见一位眉须皆白、面目慈祥的老僧凭空般出现,对着楚南风点头一笑,合什见礼:“老衲悟真,见过居士。”
当身手到了抱丹大成之时,自是可以隐去修为气机,使人望之不透,楚南风前来礼拜,为了以视尊重,连青鱼剑都未携带,故而也是隐去修为气机。此刻悟真凌空而现,心猜他是看出自己的修为,不若绝不会施展武学身手出现在寻常礼佛之人眼前,心猜应是入了金身境,但想身侧的玄空子或也是入了元婴之境,心中不禁一凛。
未待楚南风与老僧见礼,玄空子却是双眼一瞪:“老和尚,你那个小沙弥目无尊长,扰了我与楚居士结缘,有违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