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辽国上京城南石盆山北侧的南塔前来了两骑人马,其中一位是年近五旬、身材魁梧蓄着短须的大汉,另一位是三旬左右的劲装汉子,那大汉望了一眼挂在檐角随风飘荡发出“叮叮”声响的风铃,收住马缰,翻身下马,整了整身上的青袍,将马绳扔给身侧的劲装汉子,也不言语,径自向南塔进入。
与第一层的两位沙弥僧行了佛礼,便是向第五层藏经楼而上。藏经楼中,一位脸颊枯瘦、眉须雪白的老僧坐在蒲团上入定,听到了那大汉进来的脚步声,双眼一睁,微微点了点头。
那大汉跪坐在地俯身而拜:“弟子参见师尊。”
那老僧转着手中的佛珠,缓声道:“你可知为师为何一直不让你落发出家?”
那汉子跪坐着合什道:“望师尊指点。”
“你与为师有缘,却非与我佛有缘。所谓佛渡有缘人,但此言之真谛却少有人参悟。渡人了断思惑之苦,当先渡己了断缘法因果。若不如此,又生出受缘法,因果循环,难参真法。”
“三十年前,为师见你体质可修我“百劫拳”功法,以此与你结了师徒之缘。如今为师证得我佛“漏尽通”大法,始知佛法真谛,非是你以武入道可参,故而未让你入佛悟真……虽是如此,却是让你受为师的缘法所累,罪过、罪过。”
那大汉脸显疑惑,一时不解之中却也未出口相询,又听老僧道:“佛门弟子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念,渡人脱离苦难,受识他人因果业报,宏我佛慈悲大法。然有僧人未断出世因果缘法,入世弘法以香火愿力之功德,虚妄愿念果报,反使世人因果业报颠倒,虽说善恶终有报,但是时长无期,自是使蒙难之人生了怨念,如烟成云,以致结了怨念之道,使我佛有了劫难。”
“自北魏太武帝起,经北周武帝、大唐武宗已历三难,虽消去了隐在我佛门之中无识僧人,但为了香火鼎盛之故,这数百年来依有无知僧人,曲解大法真谛,自是使怨道愈难消去。”
“那若无僧人曲解佛法真谛……这怨道是否可以消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道万千,生灭唯天。若是如你之言,此怨道想是可以消除,但是天下僧人万千,终是有人会曲解佛法真谛……”那老僧似有所思,顿了一下又道:“何况此怨念已是成了道运,自非一时可以消去。倘若放而任之,恐使我佛万劫不复,故而在太武帝佛难之时,便有我佛高僧出手消劫。”
“万劫不复?出手消劫?”那大汉疑道。
“我佛门慈悲大法得以宏扬,有赖于大法真经传世,而这佛难却使各寺院所藏的大法真经蒙难失传。倘若无有大法真经可参,我佛门弟子更是难以悟真,自是有不复存在之日,故而才有佛门高僧出手消劫。”
“然天意难违,想是怨道不消,在劫难逃之故,这佛难之怨道不日又将显化入世,罪过、罪过。”
“此下诸朝国并立,声教不一,倘使佛难入世,是降于何处?”那大汉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师尊是如何得知?”
自大唐末年黄巢起义反抗朝廷之起,各藩镇将领纷纷趁乱称雄、割据一方,中原之地政权更是不断更迭,几十年间历经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到此下后周,已是五个朝代。而周边诸雄也是称帝称王,辽国、北汉、南唐、后蜀、吴越、荆南、南汉、楚国并立。
那大汉听得老僧所言有佛难入世,自是想知道会降临哪个朝国之中,而他想是对老僧极为尊重,禁不住好奇之心出口相询之后,神情略显惶恐,老僧笑了一笑,却是答非所问:“这三次佛难,每次出手消劫的我佛门高僧有一个相同之处……他们皆是身怀“漏尽通”神通大法之人。”
大汉闻言心头大震,若非刚才老僧自己言出悟了“漏尽通”大法,他也是不知,此下老僧如此言道,自是明显表明自己就是消劫之人。
望着那大汉吃惊的表情,老僧淡然一笑,合什道:“善哉、善哉,五年前,为师便参得这“漏尽通”神通,也以此大法窥到了这佛劫天机所在,亦以护我佛真经大法为任……你可愿意助为师一臂之力?”
但想起老僧先前所说的受他缘法所累,那大汉一愣之下,俯首而拜道:“弟子虽未身披祖衣,亦一心向佛,愿随师尊护我佛大法。”
老僧右手轻动,一股气机便是将那大汉托起,望了那大汉一眼,老僧脸显嘉许之色,缓声道:“此佛难入世,虽有如为师这般的消劫人,亦会有护道人岀现……”
“护道人?”那大汉惊讶道:“是护这灭佛怨道之人?”
“这怨道实是世人怨念所聚而成……护道人的出现虽说与这怨道有关,但非是护着这怨道不消,而是护那行灭佛之举的帝王运道。而这帝王运道受命于天,这护道人所护之道应是称为天道吧。三次佛难,亦是出现了三位护道人,与我佛门消劫人相斗,虽说是消劫人最终得胜,不使佛难恶化,但终是未能消去怨道。”
那大汉听得心中大骇不已,但想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大唐武宗三位皇帝都是英年早逝……如这老僧之言,若不是为消劫人所杀,亦是与护道人身亡有关。
老僧想是从他脸色看出了他心中所思,笑了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