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慕学一辈子都是被当做大乾文人的顶梁柱来尊敬,哪受过如此侮辱,当即气得脸都胀红了。
“大乾天子怎可言行如此粗鄙!老身三岁识字,十二岁考乡试,二十二岁入翰林院,至今已有四十载,侍奉了三朝天子。如今您却如此侮辱老臣,简直无法理喻!”
公孙慕学敢这么和许佑汐说话,是有他自己的底气的。作为朝堂权贵之一,朝堂上气势最盛的‘敬贤党’便由他一手建立。
许佑汐若真动他,朝堂上愿为救下公孙慕学而死谏的文官不会在少数。甚至于,这些文官情愿把在天子在民间的声誉搞臭,也要凭借舆论救下公孙慕学。
可许佑汐的脾气最见不得这种没啥本事还爱倚老卖老的东西,好,你既然说朕言语粗鄙,那朕便用先贤之词骂你!
“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
意思的是,你年幼时不懂礼节,长大了也毫无成就,老了还不死,真是个害人精!
“你!”
许佑汐冷嗤:“朕说错了?在公孙太师勤勤恳恳辅佐之下,我大乾终于江山摇摇欲坠,宫内夜夜笙歌,真是好太师。”
“老臣……”
“朕说错了?太师自称自己辅佐了三代帝王,所以就是你辅佐出了华光帝二十年不早朝,辅佐出了崇久帝二十年涨徭役近百次,辅佐出了盛元帝御驾亲征,四十万英魂客死他乡!孔子所言的,不正是太师你吗!”
那都是皇帝昏庸!
要怪就怪公孙慕学非要把辅佐帝王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这会儿被嘲讽了才发现不对劲,公孙慕学被气地几乎站不稳身体。
“老师!”许盛世赶紧扶住公孙慕学,“佑汐,你太失礼了,老师他饱读圣贤书,熟知为人道理,乃大才!”
许佑汐冷眼望着公孙慕学:“许盛世,你仔细想清楚。现在谁在拉你,谁在害你!”
“许佑汐,我可是你兄长!”许盛世忍不住喊起来了。
“你若真是我兄长,就当跪在碑前,好好认错,求那些死去战士以及家人的宽恕,而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天子,是皇帝,别人为你牺牲就理所当然!”
“哪有皇家跪……”平民的道理。
许盛世几乎说不出话来。
公孙慕学咬牙道:“您如此侮辱兄长,视太上皇威严如无物,不怕为天下人所诟病吗!”
“朕问心无愧,就不知道,太师可觉得有愧了!”
站在许盛世和公孙慕学身边的耿郢被吓得根本一言不敢发,他不似公孙慕学那般在朝堂地位根基稳固,此时根本不敢公然与新帝叫板。
“我不想在这里听你们争辩什么!”许盛世终于发了脾气,“我也不想留在这里,好不容易回来,其它事情就不能稍后再议吗!”
“不行。”
“陛下所言之多,不就是希望太上皇跪下认错。太上皇尊贵,生当只跪天地,若您实在强人所难,臣愿替太上皇跪。”公孙慕学眸光肃然,推开扶着自己的许盛世,掉头跪在了英魂石碑的方向。
“老师!”许盛世看着公孙慕学拖着病躯跪下,又看了咄咄逼人的许佑汐,几乎要精神崩溃。
“太师可真会教,天子犯法不与庶民同罪,反倒以身替之。”许佑汐冷嘲热讽。
“那也比不上您,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公孙慕学看着许佑汐字字珠玑,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竟然放声笑道,“若新帝非要为难并去讨个说法,那便都是臣之错,与太上皇无关,老臣愿揽全责以死谢罪!”
公孙慕几步抽出旁边禁卫军腰侧的佩剑,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刀自刎。
顷刻间,
血溅四方。
任谁都没想到,事情发展会这么快,一代党派精神支柱,竟如此轻易倒下了!
许盛世刚换上的新衣裳,就这么染上了自己老师的鲜血,他大喊着扑上前试图扶住公孙慕学,可怎么都没用,大声喊着:“老师!太医,快叫太医。”
围绕着一行人地禁卫军,没有得到新帝指令,无一人动身。
直到公孙慕学咽气,地上洒满了他的鲜血。
“许佑汐,现在你满意了!”许盛世大哭着道。
他的亲妹妹,硬逼死了他最为敬重的老师,而他却只能无能无力地看着。
许佑汐冷眼看着公孙慕学死去,看着许盛世崩溃模样,人生好没意思。
“你为公孙慕学叫冤,可谁为他们叫冤。”许佑汐指着石碑,逐字逐句道,“他们连名字都没有被人记住,你为公孙慕学哭,为什么不为天下人落泪,你知道现在的大乾是什么样的吗!你见过妻离子散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什么样的画面吗!你还记得有几十万枉死孤魂在边境夜夜痛哭吗,你都不会做噩梦吗!”
许盛世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他今年也不过十九岁,他本以为瓦剌的那场战役已经是他此生最大的挫败,可事实上,那只是个开端。
“你要皇位,我不同你争抢便是;你看不惯我,我不当那太上皇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许佑汐,你很好。你救过我的性命,今天这一切都是我欠你的,现在都还给你了!”许盛世悲愤到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