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脸上也只是带着淡淡的疑惑,“陆山民是谁”?
“一个山里出来的人,差点吃不起饭住不起房的最底层的小人物”。
老人俯身朝冰洞里扔了一把鱼饵,“这样的人反抗是理所当然,我们这样的人也理所当然也要压住这样的人冒头,豪门贵胄始终是少数,他起来了就要分我们的蛋糕”。
纳兰子建收敛起笑容,对老人的话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只是淡淡道:“他是陆晨龙的儿子”。
老人伸出去拿鱼竿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一双浑浊的老眼放出丝丝光芒,随即叹了口气,“老子血淋淋的教训在眼前都不知道吸取,当儿子的还前仆后继,山野莽夫想翻天,却始终不知道这天有多高”。
纳兰子建半眯着眼睛看着老人,“听说陆晨龙当年和田家多少有些交情”?
老人搓了搓手,“算不上什么交情,不过老夫当年劝过他,让他小富即安不要有太大野心,可惜啊,偏偏就是不听。一个大家族的屹立,需要好几代人的拼搏,哪里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他终究是死在了自以为是上”。
说着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一只小蚂蚁也入了你的法眼”。
纳兰子建笑了笑:“蚂蚁虽小,力可搬山”。
老人哈哈一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子建啊,你当我老糊涂了吗”。
“田爷爷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可能老糊涂了呢”。
老人笑着连连摇头,长叹一口气,“除了来找我之外,你应该找过他们几个吧”。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云爷爷卧床不起,韩孝军时间太忙,吴爷爷嘛,老年痴呆了,跟他聊了半天把我认成了他的孙女婿”。
老人无奈的笑道:“两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都说处在高位的人不能有个人喜好,我啊,输就输在喜欢钓鱼,这大冬天坐在这里,病也装不了,痴呆也装不了”。
纳兰子建缓缓起身,神色肃然,猛的低下头呈九十度鞠躬,“田爷爷,我需要你的帮助”。
老人一脸的为难,双手搓着鱼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小家伙,纳兰文若在世的时候我们聊过,到了我这个年纪的人啊,已经无欲无求,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图个子孙后代富贵平安。这人啊,身无分文的时候什么都不担心,哪怕死也就是两脚一蹬,一旦拥有得太多,就害怕失去,一想到失去就不敢冒险。你爷爷如此,我亦如此。单从感情上讲,这天京城的豪门贵胄多多少少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情。但我们毕竟不是普通人家,感情可以茶余饭后聊,放在办公桌上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田爷爷”,纳兰子建微微抬起头,身体依然九十度鞠躬。
老人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别说你的事情和田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即便有很深的联系,田家也只能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哪里有主动涉入其中的道理”。
见纳兰子建依然没有起身的意思,老人无奈的说道:“以你的聪明才智,这些道理相信我不说你也懂,要不你也不会在冰天雪地里呆了一个星期才来和我说话”。
“但是我还是来了”。纳兰子建悠悠道。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鞠着躬,这幅画面如定格一般静静的保持在小西湖的冰面上。
良久之后,老人淡淡道:“小家伙,纳兰家的事情我隐约能感觉到一些,但你想过没有,反抗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爷爷生前告诉过我”。
老人叹了口气,心渐渐软了下来,“可怜的孩子,去吧,能帮的我就帮一把,不能帮的,你也就不要为难我这个老头子了”。
纳兰子建终于抬起了头直起了身子,脸上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笑容。
“谢谢田爷爷”。
老人淡淡道:“那三家就不用再去了,免得反而让人看轻,纳兰文若死了,你外公和两个舅舅也都退居二线,而且朱老爷子生性恬淡不理外事,他们不会再给纳兰家面子了”。
远处,阿英抱着一件羽绒服,目光一直停留在纳兰自己那身上,分秒也不曾移开。那道身影潇洒风流,是这人世间最美丽的风景,百看不厌。
阿英冰冷的脸上流露出淡淡而温柔的笑容。
不待纳兰子建走近,阿英已迎了上去,一边给纳兰子建披上羽绒大衣,一边关心的问道:“少爷,冷吗”?
纳兰子建含笑看着阿英,笑容还是和往常一样,俊美无双。
“走吧,今天有人请我喝茶”。
说着抬脚往前走去。
“少爷”,阿英跟上纳兰子建的脚步。
“怎么了”?纳兰子建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变得有些冰冷。
“少爷,能不能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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