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篇:仲夏夜之梦(Ⅵ)
江肆追人的方式果然独辟蹊径。
那天之后不久, 高一(六)班就真多了位不领工资还供各科白嫖的“助教老师”。
最令林盛海感动的是,江肆的课堂出勤率从那开始也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出勤在高一(六)班的教室里,但至少某种意义上已经不算逃课在外, 大大降低了各种违规违纪的可能。
年级内表彰用的流动红旗终于像往届一样,常驻高三(一)班。为此, 林盛海对江肆离谱的高一助教“兼职”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态度。
众所周知,灾厄不会消灭, 只会转移。
于是在林盛海日渐神清气爽的背后, 头疼的老教师变成了高一(六)班班主任刘琦宏。
“是好事啊老刘,”同办公室的五班老班抱着大茶缸,一边吹茶叶一边感慨,“我们班还想要这样的助教都找不到呢。高三生做助教太合理了,不然去哪里找得到科科都会辅导的助教?可惜绝大多数高三生都是自顾不暇, 谁愿意抽时间来给高一辅导啊。”
刘琦宏笑得艰难:“双刃剑, 双刃剑。”
隔壁老师也回过椅子来插话:“我听我们班钱老师说,江肆最近还常往任课老师的办公室跑?噢,他好像也经常来找刘老师你嘛。”
“是, ”刘琦宏嘴角抽抽了下,“主要是, 交流一些解题教学方法。”
“这么敬业, 这是一门心思和我们抢饭碗啊?”问的那个老师笑了, 又一顿,“不过以江肆的水平, 高一哪还有能难得住他的题?”
“哈, 哈哈, 所以是交流, 互相的, ”刘琦宏笑着笑着就叹了口气,“碰上这种学生,真的会让任课教师很有压力和挫败感。”
“嗯?”
刘琦宏犹豫了下,抬手,手指在脑袋旁转了两圈:“天才的脑回路,和正常学生老师不大一样。”
“咦,这怎么说?”
班主任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也来了兴趣,不少视线或远或近地投过来。
刘琦宏对着那些期待的目光,斟酌了几秒:“就比方,面对同一类型题,我们最先想到的都是依据课本公理定理衍生出来的最常规、最普适的解题方法,可以直接套用进这类类型题里。江肆就不,他会跳过那些定理形式,只想步骤最简单、解题速度最高效的那个。”
“这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但很多学生听不懂啊,”刘琦宏苦笑道,“而且就算听懂了,这个方法受条件限制只能用于这一题,遇上下一道同类型题,他们自己想不到能直达的简便方式,该不会还是不会。”
“……”
有老师点头:“善学不一定善教啊。”
“所以说,”邻桌老师想到什么,忍着笑,“他来找任课老师,就是想了解一下普通脑子是怎么想的?”
刘琦宏无奈点头。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那老师又问,“江肆自己没啥益处,还得费心去研究那些他本来就会的东西的套路,他去你们班当这个助教是干嘛的?”
刘琦宏一噎。
过了几秒,他心虚地笑着回向电脑屏幕:“哈,哈哈,可能就,觉着好玩吧。”
“也是。天才的脑回路,不懂。”
“……”
几分肃杀的秋风吹进窗户,穿过课间吵闹的教室。
低头做卷子的宋晚栀无意识地单手拢紧外套领口,另一只手还捏着笔,书写未停。
直到有人走到窗前,将大敞的窗拉上。
“晚栀,”同桌轻轻撞了撞女孩的胳膊,小声提醒,“江学长又来啦。”
“?”
卷子上投下清落的长影。
宋晚栀抬眸,堪堪回神。
对上那人比进自己班还出入自如的神态,宋晚栀有点无奈,轻声:“你怎么又过来了。”
“上班打卡,”江肆情绪松散地笑,朝她抬了下腕表,“你们下节课不是自习么,助教老师当然要来监督了。”
宋晚栀叹气:“你们班自己的课表你都没记得这么清楚吧。”
“栀子真了解我。”江肆长腿勾过桌前的凳子,懒洋洋地玩笑。
“……”
宋晚栀被他隔着书立的直白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
自从安乔中学开始实施助教制度,高一每个班级在最靠窗的那列的最前方都额外留了一张助教桌子——只不过在别班,这张桌子形同虚设,多用来摆放班里的教具杂物,在六班却被利用得很彻底——基本属于某人的专属位置了。
教室内四列桌椅,每个月做一次顺时针轮换,这周开始,刚好轮到宋晚栀和同桌坐第一张桌的这列靠窗。
换句话说,她和江肆的助教桌就只隔着一个转身的距离了。
于是,本就频繁报到的江肆,从这个月开始更是每节自习都会出现在六班的教室里。
宋晚栀沉默着,抬手,慢吞吞地把书立和书往课桌中间挪了挪,成功拦住了靠在墙边的江某人望回来的放肆视线。
刚拦住一秒。
沉重的书架又被江肆单手抵开了几公分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