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膜压下的书签保存得妥帖, 连一个小小的折痕都没有。
谁的字迹,一目了然。
如同暑夏低垂的乌云压抑到极致,然后一声惊雷, 终于落下的雨淹没了整个世界。
那些悄然藏在每个角落的记忆被洗刷一新。
【江肆,她一定很努力很勇敢, 克服了很多胆怯和畏惧, 在心底排练了一千一万遍……才终于走到你面前的。】
【因为我也喜欢一个人,所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喜欢原来对他是一种打扰。】
【你之前在图书馆说的。你也喜欢一个人,谁啊。】
【你不认识, 和你也没,没关系。】
【你认识她是不是?】
【她来找我有事, 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宋晚栀, 你看着我, 你说话。】
【我和一个人约好的, 所以就努力考过来了。】
【只是一个, 我喜欢的人。】
【安城能考来S大的学生,前后五年加起来也不多吧?】
【我只是很少有时间了解课业以外的知识。】
【S大很难考的,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智商很高, 不用怎么学习就能考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最讨厌甜食?】
【从你在那个水库救下我的那一刻起, 我这辈子都不会怀疑你。】
【我喜欢你, 江肆。】
【我暗恋你很久了,江肆。】
【有多喜欢,有多久?】
【快哄哄我, 就说, 很多年了。】
……
暴雨停歇。
江肆将书合上, 然后放回。
他双手撑着额角,慢慢低头,乌黑碎发穿过他青筋绽起的指节间的缝隙,从眼前跌下,将他神色遮拦。
这张纸,这句话,他都快忘了。他只记得安乔礼堂的光打得晃眼,那天没睡好,报告做得懒散,他没看清的站在桌前的女孩的身影,模糊进了一片光晕。
他随手写的,就一句“山高水远,S大再见”。
而后果真山高水远。她为他跋涉而来。
江肆心口疼。
疼得他浑身发冷,在明媚的阳光地里一遍一遍地替她心寒。
他知道他来晚了。
但他从没想过,原来他来得这样晚。
……
江肆僵坐许久,蓦地起身。
他朝阅览区走去。
从自习区到阅览区要经过一面墙壁,那上面有一张很大的镜子,江肆疾切地大步从镜子前面走过去,却在将要进到阅览区前,他在镜子边缘蓦地一止。
镜边的江肆略微僵硬地侧了侧身,看见镜面里眼睑都被情绪抑得发红的青年。
他深吸了口气,低头靠上镜边雪白的墙面,慢慢低阖了眼。
现在这种情绪状态。
过去了,万一抑不住做出点什么事来,脸皮那么薄的栀子可能会气得几个月都不想看见他吧。
江肆低靠着墙面,死寂半晌,他抬了抬手,摸出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震动的手机。
那个模糊的号码在视线里慢慢清晰。
江肆垂眸望着,下眼皮轻抽了下。
还是那串没备注的号码。
几分钟后。
站在琳琅的书架间,宋晚栀正踮着脚够下中上排的一本书籍,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手机就突然亮了起来。
宋晚栀松开书脊,低头一看。
【江肆】:栀子,家里临时来了客人,我回去一趟,傍晚前回来。
“…客人?”
宋晚栀有些疑惑,但还是回了句好。
·
过去很久以后,江肆还能记得自己见到钟洪林的第一面。
光可鉴人的雪色的大片地砖上,男人箕踞坐地,靠着打磨光滑的实木家具,身旁是或立或倒的易拉罐和酒瓶。
原本洒满某种香薰浅淡味道的空间里,充斥着扑面的酒气,混杂得令人作呕。
而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从褶皱的衣领前抬起头,死气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江肆的太阳穴就跳起来。
领他进来的保镖也皱着眉,到他身旁附耳低声道:“从在火车站截下,请过来以后就一直在喝,喝到现在了。”
“解酒汤煮上了?”
“已经让人送过来了,就在门外。”
“拿进来吧。”
“是,江先生。”
江肆没再开口,他站在男人面前停了几秒,就径直走向旁边。
栀子不在,就是能管他的和能解瘾的都没,江肆抑着情绪,眉眼松懒地从桌上拿起烟盒。金属火机在墙前的展柜里摆了几排,他路过时随手摘了一个,缓慢甩着金属盖帽的清脆声响,坐进了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座里。
火机发出一声质感低闷的点燃声,幽蓝色的细长火苗就在眼前窜了起来。
江肆低耷着眼点上了,咬着烟无声地靠进沙发里。
端进来的解酒汤被钟洪林直接仰脖喝了。
他仿佛感受不到那冒着热气的烫意,喝下去还咂了咂嘴,然后打了个酒嗝。
接过空碗的保镖厌恶地皱了眉,看向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