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月上枝头,像是浸了墨般沉寂。清风回旋,将老墙上稀疏的杂草吹得散乱。
只听见孟清雀用更加坚毅的语气续说道:
“廷尉沈峥因与都察院御史王淮有世仇,便设计用乌头之毒谋害了他及五位与之有密切利益关系的朝廷命官。那页诏供所提及之人,应是他所计划毒杀和谋事路上碍他事的人没错。乌头之案,亦为无头之案,遇害之人皆失了头颅,只为掩盖那中毒而亡的真像,起初是半点头绪也没有,一时间竟成了京城悬案,不过最后还是顺利的破解了。当年,由于此案牵连的人过多,武帝怕社稷不稳,故下令封杀此事,将沈峥腰斩,并将那些为他袒护的人纷纷罢黜流放。经年累月,这起案件遂无声无息的消失于人世间了。”
听孟清雀言完后,裴舒泫便即刻打开了那页毛边纸,细细的端详了片刻,果真发现所提及之名除了他的兄长裴瑀外,大致可分为张、唐、徐、周、陆五姓。
他悚然一惊,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续言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些人应为五个家族中的官家人物,沈峥凭借他那能够一手遮天的身份,设计了一场巧妙的连环杀人案件。正如你所说的那般,再周密的手段也总能寻到线索,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过,如此声势浩大的案子,怕是牵涉到的人远远不止这些。”
他的目光中透出了一丝深沉的悲哀,若有所悟的思量了良久,那双盯着孟清雀的眸愈发深不可测,对此言道:“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此案发生的时候,你不过还是一个孩童。”
确实,记得此案发生时孟清雀也不过九岁。
父亲因出征西戎,离家了一季有余,偌大的梁府仅有她和母亲两人。突然,母亲也不知做甚事去了,整日戴月披星,不见人影。就这样过了近一月,家中有访客来访,孟清雀终再难忍受寂寞,悄悄尾随他至了书房,母亲果然在那里等候。遂于门外偷听,恰巧逢此案刚刚告破,那人正与母亲商量后续该如何处理,与此期间,她完整的听到了此案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还因讲述的杀人手段极为狠毒,害了很多天梦魇。
因此,本就冰雪聪明的她,自然仍记得案件的大概,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帮她大忙!
孟清雀沉默了半晌,心中喃喃着,应答他道:
“实不相瞒,我的确没有裴兄想象的那么简单。在这人世间,我们个人的力量渺不足道,只能通过借力,才能达成最终目的。”
裴舒泫趁着她话间的停顿,续言道:“所以我们,在恰当的时机必须携手合作,对吗?”
孟清雀淡笑不语,颔了下头,便抬头仰望那空中皎洁的月。身旁的男子仿佛已然明白她的心意,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赏玩着手中那把短刃。不知又过了多久,两人才告别离开,各回了各房。
次日,孟清雀还似往常般完成了誊抄任务,正准备去用晚膳。然而,让她眼前一惊的,是裴舒泫竟于文韬阁门口等自己。见她出来,裴舒泫说道:
“孟兄,一起去用晚膳吧!为了报答昨日之事,遂想诉于你些千金难换的经验。”
孟清雀瞧他无半点欲揭穿自己之意,又如此真诚,随即便应了他,与之一同至了膳食堂。
一番大快朵颐后,忽听裴舒泫开口言道:“今日诉于你三个经验,均为我侍奉王爷多年所得。”
正在伸着懒腰放松的孟清雀听闻后,即刻便来了兴致,忽闪着的大眼睛好奇的地望向他。
“这第一件事,王爷在书写时极厌恶那难免多墨少墨的第一笔,所以你须得记住,另拿张白纸接过那笔。这第二件事,王爷在平日里偏爱龙涎香,香炉中的盘香要常燃直至夜间,因他常常辗转难眠,故夜里要燃白檀木香,你须得记着临走前换上。而这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
裴舒泫顿了一下,转身朝向孟清雀,眼神极为严肃的凝视着她,压着声音续说道:“可曾瞧见那面玄青色玉雕曲屏风?那后边藏着间密室,我也尚不知如何破解,听闻有一小厮误入后不仅被扣除了自入府以来的全部俸禄,又被立即赶出了府,王爷对已伺候多年的近侍也不留得半点情面,更何况你这新人。切记,勿进!”
最后两字的声音拉的格外之长。孟清雀一想到熙王大发雷霆的模样就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声应好。
只记王府的规矩可学不到这些,裴兄可真是我的恩人!都言实践出真知,不如今晚就试试司璟樾的反应!
孟清雀暗自思索道。
于是,这天晚上,她特别留意了下薰香,以及曲屏风后——那间激起她极大兴趣的密室。虽然不知那室究竟于何处?机关又是甚?但她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使之成为掌中之物,尽管这一想法十分危险。
正如所料,这下人若用的顺手,主子的心情自然会变好。
孟清雀竟然能用宽容这两个字来形容司璟樾了,比如有一天她因誊抄的时候频频开小差,耽误了些时间,晚至了清幽殿,本以为又免不了一顿责罚,而司璟樾似无任何事发生,与她安详平和度过了此个夜晚。
近来的半个月,孟清雀日日与裴舒泫共进晚膳。然而不巧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