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看看林东河,又看看余凤枝。
从未有哪一刻,她的脑子是如此的清醒。
林东河是她当年一勺米汤一勺米汤喂大的,她哪怕疯了,她也好好地把他养大了。
她养大他,供他读书,为他娶媳妇。
他可曾孝敬过她一天?
不孝敬她没关系,他们自己生下的孩子都不要,多狠的心啊!
现在,阳阳长大了,他们是想要做什么?
想着,老人家开口道:“这个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散了,你们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这房子,是阳阳修的,你们没有资格住。”
“妈,您不能这样对我们,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一家人,当年我们出去打工也是迫不得已的。”林东河说。
“妈,您年纪也大了,也需要我们床前尽孝了,不管怎么样,我们亲自照顾总比请外人照顾要强一些,还能省钱不是。”余凤枝说。
“你们这次回来到底是长住尽孝还是打秋风,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老人家生气地说。
“阳阳啊,我们也听听你的意见。”廖村长说。
“我听奶奶的!”林觉阳说。
闻声,余凤枝和林东河对视一眼,两个人又开始极尽讨好老人家。
林东河开始诉苦:“妈,
我知道这些年你们受苦了,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我们刚出去的时候,就是咸菜馒头,凤枝又要带大丫头又要怀孕,营养根本不够的。”
余凤枝敲边鼓:“是啊,妈,我们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惦记您和阳阳。”
林东河:“是啊,别人春节都回家过年,我们不是不想回,我们想家都想疯了啊。为了多赚几块钱,我们春节都选择加班。这也是大丫头今年结婚了,拿了三万块钱彩礼,我们宽松了一点。想着二丫头也该长大了,也不知道嫁人没有,我们心里惦记,所以赶紧回来看看……”
余凤枝立即伸手拉了林东河一把,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提彩礼的事情。
但是提都提了,林东河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唉,是我们的错啊,我们怎么都没有想到,阳阳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阳阳啊,你只是女扮男装还是……还是听信了外面乱七八糟的宣传,去做了手术?”
奶奶今天无比的清醒,打断林东河的话:“你们是想着,大丫头嫁人拿了彩礼,回来看看二丫头嫁人没有吧?要是没有嫁人,好拿她换彩礼吧?”
闻声,所有人都指指点点:
“真不是东西!”
“这世上
有的父母真的该下十八层地狱。”
“有的人心是黑的,从里到外都是黑的。生下阳阳没管,害得阳阳二十多年过得这么辛苦,现在又想要再来薅一把。”
“没有,妈,我们没有。”林东河和余凤枝双双否认。
江茂整个人都快要炸裂了。
这时候,听到奶奶喊他:“阳阳的朋友啊,你来!”
奶奶艰难地朝着他招手。
江茂立即过去了,与林觉阳一样,在奶奶面前蹲下了。
奶奶就握着江茂的手。
林觉阳看到江茂也过来了,心里无比难堪。
她这辈子没有这么难堪过!
不男不女,还有这样的父母,她仿佛阴沟里的蛆虫,见不得光。
而江茂,高贵、神圣、不可侵犯。
奶奶握着江茂的手说:“孩子,阳阳这辈子吃了太多苦了,是奶奶的错,奶奶疯疯颠颠,把她一个女孩子当成男孩子养大,还让她天天出去相亲。奶奶糊涂啊!奶奶要走了,奶奶求你个事……阳阳啊,你去帮奶奶把床头的盒子拿出来,快去!”
“奶奶,我不!”林觉阳一向是哭不出来的,但是此刻,她哭成了泪人。
“去!”奶奶坚持。
“不,奶奶,我不。”林觉阳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她
摇着头。
奶奶就要自己站起来:“我自己去拿吧。”
“呜呜,奶奶,我去,你坐着!”林觉阳起身去房间里拿盒子。
很快拿了过来,奶奶接过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满意地露出了些许笑容。
她把里面的一块玉拿出来,递给江茂:“孩子,奶奶托你帮忙,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送你,就这块祖传的玉,你拿着当个纪念。奶奶就在这里托大了,求你以后照顾阳阳一点,要是……要是能喜欢我阳阳的话,奶奶祝你们百年好合。要是把阳阳当兄弟,也请你未来照顾阳阳几分。奶奶在天上会保佑你们的!”
“奶奶,您不要说这样的话。”林觉阳心痛又难堪。
江茂接过玉佩,郑重道:“奶奶放心,我会照顾好阳阳的!”
“江茂!”林觉阳就急了。
江茂轻轻地朝林觉阳摇了摇头。
林觉阳的视线落在江茂的另一只手上,他的手正搭在奶奶的手腕上。
林觉阳便噤了声。
待得江茂放开手,林觉阳一双眼睛殷切地看着江茂。
江茂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觉阳心脏就狠狠地抽痛起来。
她看向奶奶,眼泪哗哗地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