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再次沉默。
身为顶级世家琅琊王氏,自然是家大业大,门生故吏遍布四海。莫说几个太守,就是刺史也有好几个。
但一些小家族却没有这个实力。
能将一个族人推到郡守的位置,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至于贪……
谁不贪?
大家去游山玩水,就你不去?
大家都不理俗事,就你勤政?
大家都贪, 就你不贪?
风气,就是这样的风气。
想要融入上层圈子,最好的方式就是从大人物的屎尿屁入手。
莲花也要先从泥泞中挣扎出来,才有机会出淤泥而不染。
这些官员,同样也没有选择。
“王公,不是我等非要与陛下, 与朝廷作对。”
“实在是我们也没了退路啊!”
资源都堆在那些人身上,刘义真轻飘飘一句话就要将这些人扔出去。
谁舍得?
王弘叹了口气。
怪谁?
怪天子?
怪这些世家?
怪那些官员?
还是怪这种两晋以来的风气?
王弘决定还是再去面见一次天子。
他希望刘义真还能再退一步。
只是……
可能吗?
“笑话!”
刘义真听完王弘转达的话语只是冷笑。
“朕不去杀人, 不去追究,他们反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王弘俯首垂眉,还是辩解了一句:“还望陛下体量这些官吏的苦衷……”
“朕体量他们,谁来体量朕?”
刘义真最烦的就是这些达官贵族的“苦衷”。
他们的一句“苦衷”后面,隐藏的往往是无数例家破人亡。
“那些民脂民膏,在他们眼中或许只是账目上的一些数字。他们的几壶美酒,或者几盘珍馐,也只是茶余饭后的一点消遣。”
“可他们有没有想过,那些钱财都是从哪来的?”
“王尚书,你也在江州做过官。朕问你,江州每年的税收是多少?每年的那些税收是怎么来的?最后又用到哪里去了?”
刘义真拍桉而起:“这些世家的官位是官位, 那些百姓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
“王尚书, 朕都不用去南方的那些郡县,朕就能说出那里百姓过的日子你信不信?”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复有贫妇人, 抱子在其傍。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这些,都不如你眼中几个官位重要,是吗?”
刘义真没有丝毫让步,态度强硬的怒怼回去。
天子,就是百姓和世家中的第叁方力量。
当天子屁股往百姓那边移一移,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当天子屁股往世家这边移一移,百姓的日子就会过的贫苦一些。
想要让天子的屁股一直在百姓这边不容易。
因为百姓不会舞文弄墨的帮天子歌功颂德,也没有金银财宝送给天子去享受。
但是!
何为天子?
认天为父,听天命者为天子?
非也。
集万民之气运者方为天子。
成万民之愿望者方为天子。
佑万民之安危者方为天子。
天子,从来都是从百姓中走出来的。
当天子抛弃百姓的那一刻,百姓也必将抛弃天子。
所以,刘义真的屁股不想歪,也不可能歪。
“他们既然向朕发了战帖,朕不接的话,岂不是成了软弱之君?”
王弘闻言想劝,却又劝不出口。
此刻他夹在其中,只觉的快要窒息。
“传朕口谕,缺席叁日者,皆剥去官身, 永世不得启用!”
“这天下想当官的,不缺!”
不来?那就永远别来?
接盘侠, 在这个世界多的是。
王弘知道刘义真这次似乎是真的动了肝火。
只是为了世家和朝廷不彻底撕破脸皮,王弘还是向刘义真跪求一道诏书——
《求贤诏》
求贤诏最早源于汉太祖高皇帝刘邦。
当时西汉刚刚定鼎天下,刘邦此诏一出顿时让关东无数士子趋之若鹜的前往关中。
但细翻史书,刘邦在世时压根没重用过任何一名士子。
何况刘邦这么一个“平时轻慢学士大夫,至取儒冠溺之”的老流芒,你指望他突然转性?
那刘邦为什么要发布《求贤诏》?
真相是为了大汉王朝的后世着想。
西汉建国之初的那帮勋贵,说不好听点就是些贩缯屠狗之徒。
让他们打天下行,坐天下……还是算了吧。
但这些人的势力当时已经足以和皇权分庭抗礼,刘邦也已经老了,不见得再能和这些老部下打一场,于是便巧妙的放关东士子集团出来制衡这些开国勋贵,维持平衡,稳定皇权。
所以太祖才说过,刘邦是历代皇帝中最厉害的一个。
这种手段,哪怕是最精明的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