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呼既出,李南风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仓皇稳住爱徒摇摇欲坠的身体,徐徐为其渡起了真气。
许静辰脸白得吓人,眼皮明显沉重,却抵死撑着不肯阖上,颤动不止的扇状长睫,和那快抖成筛子的单薄身体,似也无奈于少年此刻的极致倔强。
此情此景,已然大大超出李南风的预料,原本还有的七八分把握,如今生生剩下不到两分了。
“辰儿,别硬撑了,躺下睡一会儿吧。”
除去缓渡真气,和连他自己都觉得没用的劝慰,李南风已别无他法,甚至都不敢去碰许静辰的睡穴。
那碗汤药里加了什么东西,李南风心里清楚得很,许静辰反应那般强烈,他又岂敢再冒然封穴。
好在真气多少有些作用,约莫一刻钟后,许静辰的气血稍稍平稳了些,人也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李南风渐收真气,还不及松一口气,便见许静辰兀自撑住软榻,吃力而固执地坐直身体,随即堪堪转目,再次锁定他那不堪入目的心口。
李南风下意识地低眉一瞅,慌忙后知后觉地拢住衣襟,本想说一句“这样狰狞的东西,你还是别看了”,话到嘴边忽觉不妥,便又不动声色地吞了回去。
暗暗思忖片刻后,李南风转而开口言道:“我说过了,一梦心血非但不会伤人,还可护人心脉。所以与我而言,这并非是一件坏事。”
“不过受点取血之痛而已,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你就是想太多了,不然,我也犯不着瞒你这个。”
听了这话,许静辰少不得更加心痛,李南风知他性子,便紧接着叹道:“哎,罢了,辰儿,事已至此,你若不想我这心血白费,便好生爱惜自己,做个疼时知道哭的孩子,凡事,都不许再死撑了。”
“可是师父……”
“别可是了,听我的话,你现在,需要休息。”
见许静辰好歹柔软下来,李南风便乘胜追击,温柔而坚定地截断许静辰的话,不容商量地将人安放回枕上,小心为其拭去唇畔复染的血迹。
“好好睡一觉吧。”
李南风语调轻柔,颇有些催眠意味儿。
正欲去扯被子的手,堪堪被人紧紧抓住,李南风手腕微僵,还未及开口说话,便听见许静辰虚弱道:“师父,今天,是……娴娘娘的生辰,我不想,睡得太久。”
“娴娘娘”三个字,几时从许静辰口中出来,都隐着无可言说的伤痛,李南风感同身受,却不动声色地笑笑,柔声应道:“好,那就不睡太久,就睡一个时辰,到时我叫你。”
不管怎么说,目前来看,许静辰好歹是把香砂六君子汤这档子事儿翻过去了。
其他的事,都好说。
“一个时辰……”
许静辰若有所思地复述这几个字,垂眸有意无意地瞥向衣领处的点点殷红,神色莫名道:“师父,我能不能,先沐浴一下,换身衣裳再睡。”
“……好……”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的,不到一个时辰,许静辰便自行睁开了眼,身体依然疲乏得紧,但就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许静辰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去年的今天。
那是清欢的十六岁生辰,他忙完太子该忙的事,偷偷去找浣姑姑“拜师学艺”,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厨,笨手笨脚地做了一碗长寿面。
“唔!阿辰你,你这是放了多少盐?”
“嗯?没多少啊,很咸吗?”
“呃……还好,呵呵,不是很咸,能吃。”
“……给我尝尝。”
“哎不行不行不行!给我做的长寿面,你怎么能尝呢!长……寿面是不能随便给别人尝的,你不知道嘛?”
“哦……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是别人,我就要尝。”
“……哎,真拿你没办法,我实话实说吧,这有点太咸了,我还能凑合吃,你脾胃弱,肯定受不了的……”
“放心吧阿辰,太子殿下做饭巨难吃这件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怎么就巨难吃了,下次我少放点盐,不就好吃了么……”
“嗯,嗯嗯嗯,你是太子,你说什么都对,下次给其他姑娘做长寿面的时候,千万记得,少放点盐,噗……”
“其他姑娘……嗯,好的。”
“你……你真打算给其他姑娘做?”
“对啊。”
“……谁啊?”
“十七岁的……清欢姑娘啊。”
“……你坏透了,真讨厌……”
十七岁的清欢姑娘……时隔一载,再忆起当日笑语,可真是,不堪回首。
知道许静辰的心事,李南风便也不再强迫他睡,多少招呼着他起身更衣,引他出了无暇殿,漫不经心地在殿外转悠。
还没转悠多久,周公公便过来传话,说陛下口谕,命太子殿下即刻前去毓宸宫赴宴,恭贺娴娘娘生辰喜乐,并为娘娘腹中的小公主祈福。
依礼,除去皇后与生母之外,天子其余庶妃的生辰宴,作为皇子都是不应参加的,所以磬和帝叫太子参加娴妃的生辰宴,显然是不成体统,一准儿是哪根筋又抽住了。
君心难测,磬和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