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从小到大没脸惯了的,许静轩这画风说变就变,倒叫许静辰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态去回应了。
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外面,见无闲杂人等,许静辰这才放了一半的心,磕磕绊绊地开口道:“那,那你,还,还好吧?”
三分不自在三分内疚四分关切地问出这个问题,又觉得味道有些怪怪的,于是许静辰忙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那一晚,我,我有没有……伤,伤到你?”
第一个“伤”字,许静辰几乎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蹦出来的。
纵然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迫不得已,纵然相信他二人之间不会因此有什么沟壑,但如此出乎意料的真相猝不及防地摆出来,一时间,许静辰到底还是做不到坦然面对。
而对于许静轩来说,这件事本身算不得什么,只是许静辰这话题转移的,多少叫他有些意想不到,这个问题问的,也多少叫他有些哭笑不得。
“咳咳,瞧你说的,什么话嘛!”
许静轩亦不甚自在地清清嗓子,一脸不服气道,“大爷我这等人物,岂是甘愿……”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许静轩脸色微微一变,暗暗将喉间的“雌伏之辈”四字咽了下去,嬉皮笑脸地改口接着道:“嘿嘿,你又不是恶狼,怎么可能伤到我,我伤到你还差不多~”
许静轩这话说得油腔滑调也就罢了,一双狐狸眼还勾来勾去,直搞得许静辰浑身不自在。
偏头躲开某人那欠揍的目光,许静辰尴尬地坐回茶案旁,攥拳皱眉,微微垂首无奈道:“你,你赶紧走吧,出去别提我,我不认识你。”
见许静辰耳朵都红了,许静轩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笑,摇着邀君扇坐回许静辰对面,不着痕迹地合了扇子,单手托腮刻意凑近许静辰,继续无下限道:“那怎么行,如此娇妻,我怎么好藏着掖着呢?”
许静辰忍无可忍,轻捶茶案白眼一翻,作势就要起身离去。
许静轩反应极快,见状赶忙按住许静辰的手臂,好言好语地赔笑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不逗你了好哥哥,你别走。”
最后那句“你别走”,怎么听怎么像撒娇,表情也配合地相当到位:瞪着狗眼目含乞求地看着许静辰,大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线,看上去整一个呆萌小弟,可怜巴巴地央求哥哥不要丢下他。
许静辰眉心一蹙,也着实拿这号弟弟没办法,少不得勉为其难地留下来,但在看到许静轩无意露出来的一截手臂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竟伸手抓起了那截手臂。
许静轩有些茫然,也有些惊讶,但见许静辰神色严肃,三指覆上他的手腕,若有所思地听起了他的脉搏。
许静轩满脸问号,看看自己的手腕又看看许静辰,忍不住开口问道:“静辰,你这是做什么?”
“别说话。”许静辰不置可否,只好整以暇地回了三个字。
许静轩眼角微抽,不甘心地继续道:“不是,我好好的你这是……”
“闭嘴。”不待许静轩说完,许静辰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许静轩脸色好看,心下暗暗骂了一句“闭你个锤子”,嘴上却怂怂的,没敢再说一个字。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许静辰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许静轩目不转睛地瞧着,只觉得莫名其妙,心中疑惑万千,却也不敢吱声,只能等着许静辰先开口。
一梦散,一梦心血,原来,是这样的脉象。
许静辰如是想着,眸中不自觉涌起浓浓的爱怜与惋惜。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许静轩看不懂的痛色。
他早就发现,云雪奉辰通体雪白,而以它为主要原料炼制的奉辰诀隐香,却是红得像要滴血的辰砂色。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武功还是医术,李南风都恨不得倾囊相授于他。
可每每谈到炼制奉辰诀的其他原料,李南风却总是讳莫如深。
前几日他又问起,李南风神色奇怪,最后告诉他说,炼制奉辰诀,需要用到红色的云雪奉辰花,这种花比白色的云雪奉辰更罕见,北境都不一定找得到。
他将信将疑,偷偷翻阅了好些古书,也没有找到关于红色云雪奉辰花的只言片语。
但却在一卷春宫图之中,看到了“幻情酒”这种东西,那里面对于幻情酒的记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彼时已是十月十五日戌时过半,思绪凝结之下,中午吃的糯米糍粑肆虐更甚,折磨得他几近晕厥,拼着所剩无几的体力,将那卷春宫图藏了起来。
不想熬过炼狱般的月圆之夜,云雪奉辰还是不肯放过他,乘虚而入继续给他脆弱的脾胃雪上加霜,终致他再度吐血昏迷。
不知是梦还是真,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瞧见了李南风衣衫不整,被白帕遮住一小块的心口露在外面,青一块紫一块,看得他心惊又心痛。
他欲睁眼起身,欲开口呼唤师父,却无一丝气力,分毫动弹不得。
很快他又没了意识,再醒来时,已是神智清明体轻如燕,半分疼痛反胃的不适感也没有了。
而李南风衣衫整齐地坐在他身边,见他醒来,放心地笑了笑,脸色却泛着不正常的苍白,甚至嘴唇都有些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