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寒冬已去,已是阳气生发的立春时节,冬春之交的傍晚,天边竟染就了一抹淡淡的晚霞,似是特意为谁准备的贺礼。
许静辰缓步行至玉阶之下,微微仰头的同时,顺手褪下了头上的斗篷帽子。
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望着令人生暖的晚照烟霞,时有微风徐徐拂过脸庞耳际,许静辰顿觉神清气爽,往日的记忆也丝丝缕缕地被唤醒了。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此时此刻既无秋水亦无孤鹜,仅一抹浅绯残云,便无端叫许静辰想起了此句。
落霞,娴儿……
娴儿怎么不见了?
许静辰敛眉怔愣片刻,转头看向身侧的许静轩,正色问道:“静轩,娴儿呢?”
“呃……”
面对许静辰这个问题,许静轩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人,到底是都忘了,还是都想起来了?
许静辰正自不解,但听许静辰又问道:“你不是叫她冒充傅蓁蓁么?”
此话一出,许静轩便了然了:看来是都想起来了。
心里有了底之后,许静轩便坦然开口道:“哦,那个,原本是计划着长期冒充的,但因前几日出了点变故,保险起见,还是又换回来了。”
话到此处,见许静辰神色略有变化,许静轩便赶紧又补充道:
“哎你可别乱想啊,这事儿我们做得天衣无缝,从开始到结束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许静辰不置可否,若有所思片刻,又抬眼问道:“什么变故?”
见许静辰的气色好了不少,又素来清楚他的性子,许静轩便也无意再瞒着他,淡淡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静辰啊,我们边走边说吧,趁着天气好,多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嗯?”
许静辰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目含警告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你最好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
“好好好,我知道,你什么德性我还不了解么?走啦!”
许静轩半无奈半半嗔怪地说着,少不得伸手搭上许静辰的后背,轻轻推了他一把。
许静辰本也没介意,顺势就跟他一道走了,谁知某人竟见缝插针地耍流氓,可恶的爪子不知不觉就扣住了他的腰身,甚至还恬不知耻地笑道:
“啧啧啧,辰美人儿,你这腰可真是越发地细了,再加上薄薄的粉唇,实乃‘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啊!”
许静辰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二话不说回身抓起那只不安分的咸猪手,使了十成的力道将某人的手腕掰得差点没骨折。
“啊啊啊啊!啊——”
得亏许静辰大病初愈内力还没恢复几分,如今这十成的力道,撑死了也不过身强体健时的一二成,但饶是如此,也疼得许静轩忍不住惨叫连连。
“我的亲哥呐,求放过!求放过啊咔咔咔咔啊……”
许静轩痛苦地讨饶,话音甚至都带了哭腔,原本俊俏的五官瞬间扭曲变形,说不出的喜感。
估摸着某货差不多快疼晕了,许静辰这才志得意满地松了手,一脸鄙夷地转过身去,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许静轩轻揉着吃痛的手腕,少不得吸溜吸溜了几声,敢怒不敢言地跟上许静辰的脚步,清清嗓子弱弱道:“辰兄实乃壮士,小可佩服,佩服。”
许静辰忍着想笑的冲动,故作矜持地板着脸,一丝不苟道:“你最好少说废话。”
“哦,嘿嘿,听你的。”
鉴于许静辰大病初愈,许静轩也着实怕他再胡思乱想想出事儿来,便决定暂时让着他,小皮一下之后,立刻乖乖地切入正题道:
“本来我们是计划着先斩后奏,先瞒着父皇叫傅蓁蓁与南宫娴偷偷互换身份,而后寻一个父皇心情大好的时候,再由师父一点一点地说服父皇,好成全你们。”
“当然,父皇一向固执,自然是不好说服的。但是此事牵扯到傅蓁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年秦树之事,师父是知道全部真相的。确切说,是父皇亲口告诉师父的。师父于父皇而言,也算是个知己吧。”
“当年元皇后难产之时,父皇的确说过‘若是保不住元皇后的性命,便要秦树全家陪葬’这种话,但那只是一时的气话,父皇并没有真的那么做。”
“至于孟嫔所说的是太后假传圣旨的话,更是一派胡言。一梦散之事真相如何,嫦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一点不用我多说,你自然明白。”
“秦树之所以自杀,是因为他要以自己的性命,换得孟嫔母子的平安。”
“秦树在赴死之前写了一封血书,言明了孟嫔与他的过往,乞求陛下念在他忠君一场的份儿上,饶他的心上人孟嫔不死,也不要因为孟嫔的过错,而牵连三位无辜的皇子。”
“秦树说,元皇后真正的死因,乃是太后逼服的那瓶一梦散,孟嫔纵是有罪,也罪不至死。”
“但身为太医没能保护好元皇后,终是他的失职,若必须要有人替元皇后偿命,他愿意做那个偿命之人,他死不足惜,但求陛下网开一面,放过孟嫔和她无辜的儿子们。”
“父皇看完血书之后,纵是再厌恶孟嫔,也多少因为自己无意拆散了秦树与孟嫔而心存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