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八月的阳光有些炽热,人待在阳光下久了,会忍不住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但巴嘎班迪跪在勤政殿外,却越发觉得被背心发凉。
他是直接从暗卫的监牢里被领出来的!虽然暗卫的名头就像一朵驱不散的乌云,始终压在他们这些臣子们的心头。但事实上,暗卫真正彰显存在感的时候,其实很少。
这也是兀鲁图斯特意压制的结果!
他不想暗卫太过锋芒毕露,从而让底下的臣子们畏惧、害怕、疏远自己。也不想让君臣之间,一点信任感都没有,充满猜忌。
但是很显然,兀鲁图斯的好意并没有被臣子们善待。此次巴嘎班迪府的恶仆行凶之事,仅仅是个导火索。在暗卫的针对调查下,巴嘎班迪府的更大罪恶得以清晰的暴露在兀鲁图斯眼前。
“仆役赛思丁借巴嘎班迪的名头,纠结地痞无赖,对城里的普通商户进行敲诈勒索。
夫人周氏的娘家人组织地下赌场,对外发放高利贷,弄得借贷人家破人亡。
巴嘎班迪收受巨额贿赂,与人权钱交易。并且刻意打压汉人官员,拉拢蒙古、契丹官员,制造族群对立。
还有色欲熏心,强娶良家妇女。诬陷举报自己的官员,打压异己等”可以说,桩桩件件,都让兀鲁图斯看的怒火中烧。
大概跪了好半晌,胡努尔才到他跟前道:“进去吧,大王要见你。”
穿着已经有些脏乱的朝服,巴嘎班迪脸上也是憔悴之色。或许是跪得久了,站起来时还有些不稳。
胡努尔立即拉了他一把,立时让其感激道:“谢过大监了。”
“哎!大王很生气,你真是太让大王失望了。”胡努尔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巴嘎班迪也知道自己的作为想必已经都被兀鲁图斯知道了,失意道:“哎!是我对不起大王,如今真是无言以对啊!”
这么进入殿内,巴嘎班迪马上行了大礼道:“罪臣巴嘎班迪,拜见大王。”
啪!一道折子被兀鲁图斯从席案上抛下来,直直砸在巴嘎班迪跟前。
“你自个儿看看吧,看看里面有哪一件恶事是冤枉你了。”兀鲁图斯冷声道。
巴嘎班迪颤抖着捡起折子,当看到自己以及自己府里的人每一件恶行都被记在其上时,脸上立时涌现出追忆、愧色、愤懑以及懊悔等复杂的情绪。
“大王,罪臣识人不明,以致宵小作祟,竟不能查。又有愧大王的信任,对汉臣遍布朝堂深感不满,既无汉臣之能,又无容人之量。以致朝廷大局于不顾,败坏纲纪,实在该当死罪。”巴嘎班迪充满愧疚的说道,又朝兀鲁图斯叩头谢罪。
“哼!你还知道自个儿是死罪!”兀鲁图斯见巴嘎班迪这幅模样,心里是又气又难受。
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朝臣,如今东蒙古刚要更上一层楼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儿。就像在很高兴的庆功宴上,菜里忽然出现了一大坨老鼠屎,让人实在心下难受。
“大王,罪臣愿以死谢罪。只是朝堂上的汉蒙之争,间有契丹、女真朝官掺杂其间,不可不察啊!”似乎是彻底放弃了挣扎,巴嘎班迪替兀鲁图斯撕下了朝堂和谐一片的虚假面纱。
到底东蒙古是一个多族群的地方政权,成立的时间也不过两三年。随着发展壮大,各方的利益要求也越来越高。跟着他起家的蒙古部族想要权势地位,想要更好的生活。人数占优的汉人也想要改变族群的社会地位,想要在朝堂上获得更多的权利。而从前东北之地的主人契丹和女真人,也不甘心就这么失去统治民族的地位,想要在朝堂上更多的发出他们的声音。
但目前现有的官位,也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情况下,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平衡。
而事实上,兀鲁图斯也确实一直在刻意的扶持汉人。枢密院里,三位汉人尚书就是明证。整个文官体系中,汉人的数量也占据了一半。
但这只是文官体系中的表象。
在武将中,依旧是以蒙古人为主。因为兀鲁图斯知道军队才是维护一个国家统治稳定的基石,自己在其他人眼中,也不是真正的汉人。所以维护好自己的基本盘利益,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但军队在民间彰显存在感的时候不多。大多数的时候,普通人接触更多的还是那些治理东蒙古的文官们。这也让一些不晓事的百姓,会有种生活在汉人国度的感觉。
再加上一些汉人此前受到的打压太过,突然被拔高了社会地位,就会有种上面有了依仗的错觉,也使得不少蒙古、契丹、女真百姓厌恶。
如此再反馈到朝堂上,就更加深了不同族群官员间的裂痕。
“你所言我自是知晓的。”兀鲁图斯沉吟了半晌才道:“但蒙人治军,汉人理政会是我们东蒙古未来的基本国策。即便有少许闲杂异议,对我们东蒙古而言,想必也不会碍事的。
至于你,还是先谢罪于我们东蒙古的黎民百姓吧!”
话已至此,巴嘎班迪也不再多言,顺从的被护卫带了下去。
在其走后,兀鲁图斯还在回响着巴嘎班迪的话。因为他心下,其实远没有面上那么淡定。到底族群不和,对东蒙古的发展而言,绝对是一大隐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