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期间,京都寺观都要鸣钟三万次,直到二十七天国丧结束。
宁王繁忙是真,始终没抽空过来见陆晴曛一面,但同意了她自由进出景阳宫的请求。
钟鼓之声不绝于耳,皇宫中除了景阳宫没有挂白,恐怕京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没有国丧迹象的地方。这并不是陆晴曛要求的,而是宁王的吩咐,就连孝衣都没命人送来。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宁王既然不要求陆晴曛披麻戴孝,她也懒得出去招摇。于是,等到入冬国丧结束后,她才肯走出景阳宫的大门。
花草凋敝,乔木落叶,也没到落雪赏雪的时候,整个御花园一派萧瑟之感,这倒与大昭国丧的氛围极为匹配。
“向芸,先帝是怎么驾崩的?”陆晴曛漫无目的地逛着光秃秃的御花园,突然问起昭帝的死因来。
向芸身为景阳宫掌事宫女,却不得近陆晴曛身侧,只能隔着人耐心回答道:“先帝病愈后,亲临朝政,因为先帝连日操劳国政,最后在早朝时突发……”
宫女妄议皇帝本是死罪,可既然是陆晴曛问话,她又不能不答,便索性只说一半。
“殚精竭虑而亡。”陆晴曛噙着笑帮她补充道,却没把她的真心话说出来。
众人跟着她的脚步,在皇宫中散漫地走着。穿过后花园的石林,她突然问道:“那座宫殿是……”
向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座宫殿气派非凡,赫然矗立在水中央,只有一座水上回廊与岸上相连,如今却隐约显现出将要荒废的迹象。“清芷殿,那先前是阳平长公主的宫殿。”
“依照宫规,自宫殿主位薨逝后,宫殿会交归尚寝局重新分配。”陆晴曛停步望着清芷殿出神,低声道,“阳平长公主薨逝多年,怎么清芷殿近来才出现荒废的迹象?”
“先帝与阳平长公主同为颐太妃所出,他们自幼被教养在清芷殿中,先帝登基后便把清芷殿赐给阳平长公主居住,后来长公主薨逝,先帝思念手足,派有专人负责洒扫。”
陆晴曛轻舒一口气,意味深长道:“恐怕还有其他缘故吧。”
她偏头看向垂眸不语的怡婷道:“我想进去瞧瞧,你……”
“怡婷与小姐同去。”
清芷殿不仅是昭帝和阳平长公主长大的故居,亦是荣王自幼成长的地方。他们兄妹三人在这座宫殿中一同长大,后来携手从残酷的皇室斗争中脱颖而出,权倾朝野,曾有过倾轧武鸣王府的势头。
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过去叱咤风云的人物先后离世,但这片土地从不缺乏新起之秀,不过是后浪推前浪,京都迎来新的一轮权势交锋而已。
陆晴曛想去看看这座被昭帝悉心看护的宫殿,却不得不顾及怡婷的感受,她从前可是连皇宫都不肯靠近的,陆晴曛担心清芷殿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来。
可见她毫不犹豫地要跟着进去,陆晴曛也只好欣慰地应承道:“好,齐去。”
且不论怡婷释然的缘由是什么,能走出过去的心理阴影总是好的。
“你们在殿外候着,不用跟着。”陆晴曛领着怡婷和秋霜走上宫殿前的水上回廊,还不忘半回首命令道。
“可是殿下……”向芸为难道,却被陆晴曛冷得刺骨的眼神打断,再想到清芷殿四面环水,也不怕她们主仆玩金蝉脱壳,向芸只好颔首道,“是,还望陆小姐莫要为难奴婢。”
当然,她是不可能得到陆晴曛任何回应的。
在确认向芸等人不敢跟来后,陆晴曛领着人头也不回地穿过水上回廊。在进入清芷殿后,秋霜还不忘重重地把门合上,生怕她们抗命跟来似的。
“皇上……”
“登基大典尚未举行,切莫乱了分寸,让他人捉到错漏。”宁王遥遥站在阁楼上,将御花园中刚刚所发生的净收眼底,目送陆晴曛进入清芷殿后,他仍能纠正邱安的说法。
邱安抱拳请罪道:“殿下教训的是,属下记着了。”见宁王翩然抬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他便提着胆子问道,“殿下只站在这里远观,当真不跟过去瞧瞧?”
“你当本王不知道清芷殿是萧庚辰自幼生长的地方?”宁王轻笑一声道,“本王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兄私下爱说笑,总是提起在幼时,他们每每进宫请安,姑母都会在他们母妃的宫殿中等着,好与皇兄他们玩乐,待之何其亲厚,直到皇兄天黑出宫都不肯回清芷殿。你知道为什么吗?”
“属下不敢妄言。”
宁王像是没察觉到邱安的窘迫,自问自答道:“因为清芷殿中有萧庚辰。看戏的哪有唱戏的累?”
“萧庚辰闭目塞听,沉浸在姑母精心编造的世界中,还以为姑母有多疼爱他呢?”他不屑地轻笑一声,“他每次在清芷殿中苦等天明,一心盼着姑母归来,实际上都是姑母唱戏唱得累了,根本不想面对他。”
“也罢,她既然要睹物思人,想去看便去看吧。”宁王突然长舒一口气,释然道,“如今她对我是避之如蛇蝎,我又何苦自讨没趣?总归她是跑不掉的。”
邱安压低着头,全当没听见宁王的话,也假装没察觉到他对称谓的变化。
“嗯?”宁王回头看见邱安为难的表情,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