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庚辰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坐在这个花厅中等人,但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发生的事。
那时他意气风发,觉得武鸣王府永远都大昭最坚固的壁垒。他那日高高在上地带着陆晴曛回门,对陆之林也未曾收敛锋芒,还大言不惭地说开春就能离京。
可谁知道时间还不满一年,不仅是武鸣王府物是人非,就连整个京都都变得那么陌生。
不可一世的二世祖成了困兽,与世无争的书生王爷成了掌权者,而陆晴曛那娇滴滴的世家小姐名号,也因为兵围武鸣王府时显露的咄咄逼人,变成了凶悍的代名词。
“世子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孟青出声打断萧庚辰的神游,而后径直坐在上位。
萧庚辰将手中凉掉的茶盏放下,淡然道:“不过是有些感慨世事无常。”
见他的目光看向花厅门外,孟青便道:“晴曛回房梳洗去了,暂时不会过来。”
“那么便是孟兄有话对我说?”萧庚辰坐直身子,完全看不出他这段时间失眠难安带来的疲惫。
孟青偏偏头,并不否认:“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为好,不然伤了双方的和气,反而得不偿失,世子爷你说呢?”
“洗耳恭听。”
“若换了旁人,突然面对王府发生的这些变故,怕是要疯。”
萧庚辰哼笑道:“现在远远没到可以疯的时候。”
孟青眸光微闪,对这句耳熟的话深有感触,但只能绕回话题道:“圣旨下来后,世子作何打算?”
“整肃武鸣铁军,再收复北境。”萧庚辰说得轻瞄淡写,可谁都知道萧弘济离世对军心的影响有多大。再加上京都的所作所为,就算是生在武鸣军中的士兵,也是会心寒的。
重振军心,谈何容易?没有雁翔关作为倚仗,武鸣军的兵马怎么胜得过瓦剌大军?
“晴曛的意思是我和秋鸿会跟着你北上。”孟青抬手制止萧庚辰发问,解释道,“她自有她的考量,我们跟着去也不是因为你。”
“虽说雁翔关被瓦剌攻破,我们都怀疑是铁鹰卫暗中用药相助的缘故。可武鸣军中并非没有医术超群的军医,若秋鸿不去,那便是晴曛要跟着去,否则难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宁王虽嘴上支持你去收复北境十七州,但等他登上皇位,一样是容不下武鸣王府的。”孟青神情严肃,丝毫看不出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我跟着出征,除了是要查出军中的铁鹰卫暗桩,再就是我本就是大昭武将,我自幼受教于陆家,断没有朝中无主将,我安然在京都作壁上观的说法。”
“那晴曛呢?”有人在这种时候倾力相助,萧庚辰理应致谢,但他们全上战场迎击外敌,想要陆晴曛性命的人可从来不止一方。
“这就是我要同你约定好的事。”孟青气场全开,带着压迫感道,“事到如今,你应该也能猜出陆孟两家并非民间传言的那般,已走到凋敝隐退的地步。但陆孟两家还未到现世的时候,所以还请世子爷不要深究我们的事情。”
“至于我和秋鸿跟着你北上,在军中你不仅要给我们提供便利,也不能探听我们的安排,更不能背着我们在私下联络晴曛。退敌出关后,你的所作所为便与我们再无关联,我们也不会再出手相助。大业是否得成,那是你们萧家的事。”
“其他的我都能理解。”萧庚辰不解道,想到昨日陆晴曛分明有主动靠近他,今天就来立规矩,便更是不解,“她这般急于划清界限,是为什么?”
“凡事都是有代价的。”孟青意味深长道,“她出生时,人人都道陆家就此衰败,所以她生来就肩负着撑起陆家的责任,你若成了还好,若是败了,是还想搭上陆家的门楣吗?”
说来说去,陆晴曛的去留问题还是不明朗。
但萧庚辰也不便多问,毕竟现在他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沉默良久后,他才对上孟青的目光道:“我都答应。”
“好。”孟青痛快起身道,“既然诺成,还请世子移步。”
萧庚辰一路上沉默不语,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哪怕进到陆家后院都没见到其他人。
孟青知道他心中觉得古怪,解释道:“我把人都安排在外围守着,今天在陆府谈到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人听到。”
“孟兄有心了。”萧庚辰既是称赞他安排得当,也是注意他口中还是陆府二字,可见在他心中自己并不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说话间,孟青领着他来到陆府祠堂。祠堂门梁上的匾额并没有被摘下,祠堂中却变了模样。
原本陆府祠堂正中央只挂有两幅巨大的画像,而灵位都整齐地摆放在供桌上,香火四时不断。自陆之林离京后,依照规矩陆家要封存宗祠,画像和牌位都被他带离京都,意味着京都中再无陆家一门。
可如今虽依旧是香火不断,烟雾缭绕,但香案上方只供着一卷画轴。而祠堂的最中央则摆放有一具棺柩,半合上棺板,灵堂的布置也是官眷能用的最高仪制。看白绸绢花,应该是新扎的。
当这些引入眼帘时,萧庚辰的步伐一滞,他突然就停下来,呆立在门口不敢抬脚跨门槛去。
孟青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下,便回过身子说道:“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