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深夜,就连刮起的风都是滚烫的。
在外看来,武鸣王府一切如旧,还是那个不可亵渎的将门权臣。可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自萧弘济率兵出征之后,彻夜灯火通明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不合时令的清冷萧条而已。
若要深究起来,澄园因为那些白鹅的缘故,反倒成了王府中最喧闹的地方。
萧庚辰接纳陆晴曛的提议,为保证府中晴龙的安全,并没有把白鹅转移到后花园饲养,就圈养在澄园中,随它们喧闹。
“今日事务缠身,竟忘记给各位大爷添草料,来来来,见者有份。”萧庚辰学着陆晴曛的样子,将抱来的草料分散着撒在池畔,引得白鹅飞扑过来抢夺。
“第一日接手照料你们,就把各位饿了一天。”他狐疑地蹲下身子,打量着肥硕的白鹅吃草料,“你们不会记仇,又是见人就啄吧?”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他起身将手中的草料继续撒下去,头也不回道:“手信都要送出去了?”
“世子爷今日兴致颇高啊,这大半夜的还和牲畜聊起天来。”
闻声,萧庚辰的身子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月光下果然是那双含笑不见底的美眸。他将装着草料的篮子丢在地上,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陆晴曛面前,不容拒绝地将人拥入怀中。
身后的斗篷顺着他的轮廓罩下来,陆晴曛隐没在他的臂弯与斗篷中,只漏出一个饱满的后脑勺。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投在地上,根本分辨不出两人的影子,就如同孤影一般。
他的侧脸贴着陆晴曛的鬓发,钻入鼻腔的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梅香。两人就这样站在月下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沉声试探道:“你不留在孟府,怎么回来了?”
陆晴曛抬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一下,这一路上都没想好见面后要怎么说起北境战事。
萧庚辰觉得气氛不对,起身垂眸望着她:“有事?”
“有事。”陆晴曛微微颔首,半回首道,“秋霜,你先进屋收拾一下。”
“哦。”秋霜瞪大眼睛望着萧庚辰,此时就连她都发现陆晴曛对萧庚辰格外包容,但她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戒备地盯着他,慢慢放缓脚步。
萧庚辰轻笑出声道:“如果不是当着你的面,她应该会把我剐了。”
“意识到你刚刚孟浪了?”陆晴曛缓步走到池边,提起被白鹅弄翻的篮子,开始耐心地挑拣出草料。“怎么你不安排下人过来喂养?”
“忙忘了。”生而骄矜的萧庚辰才不会说,他根本不打算假他人之手来喂养这些白鹅。因为较起劲来,这些霸道得不像话的白鹅是陆晴曛唯一赠与他的“礼物”。
“我回来,你好像很吃惊?”
萧庚辰垂眸看着那双玉手在篮子中翻翻捡捡,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况且现在整个武鸣王府都被架在刀尖上,你不该回来的。”
当初嫁进来,并不是陆晴曛的意思,成婚当天她就盘算着远离武鸣王府。如今好不容易脱身,陆晴曛就连登门也是能避则避吧?萧庚辰这般想着,却没注意到在刚刚的那个拥抱中,她连一下挣扎都没有。
“我今夜过来是有要事同你说,此事是我们疏忽大意,不该瞒你。”陆晴曛是这样对孟青说的,同样的话也拿来回答萧庚辰,“日前,我们的人打探到王爷的消息了。”
萧庚辰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过来面向自己。四目相对,他狐疑道:“防线被攻破了?”
陆晴曛颔首点头,补充道:“不过这已是半月之前发生的事,其中细节恐怕只有昭帝只好。”
“等等。”萧庚辰打断她的话,躲过篮子就拉着人往后院走,“这里不方便议事,到我书房来。”
说是去书房议事,实际上他却是奔着密室去。烛火被萧庚辰点燃,整个暗室亮如白昼。与上次进来时看到的景象相比,明显杂乱了许多。
除去地上散乱的兵书与地图,便是有多幅宽大的地图,如同屏风般被人支起,停放在书案周围,将连通的密室分割成好几个区域。
陆晴曛打量着密室,等萧庚辰点完烛台凑过来,她才抬手指着雁翔关道:“这里。”
而后她将瓦剌和北凉破防线后的行军方向,还有孟青的猜测都说与他听。从始至终,萧庚辰都面色沉静,与刚刚月下的痴儿判若两人。
“目前知道的,就这么多。”陆晴曛的指腹抚过北境防线,偏头看着凝神静听的萧庚辰,“关于武鸣军防,兵力配置,现下京都中恐怕没人比你清楚。王爷是否危险,你能否判断得出来?”
萧庚辰沉默不语,漆黑的眸子瞧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他转身在书案上拾起朱笔,开始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当着我的面写这些,不算泄漏军中机密吗?”
“别人会,你不会。”萧庚辰想也不想道,“在武鸣军中兵力与兵力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就算你知道这些,也看不出战场上的门道。”
陆晴曛抿嘴道:“确实,带兵作战非我长项。”
“你看,有问题。”萧庚辰用笔杆轻敲临府,“北凉就算南下,最多也只能到这里。”
他又在平凉州画了一个圈,双眉微蹙道:“而瓦剌是骑兵,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