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灭门,铲除异己,既然昭帝视我陆家为乱臣贼子,我自然不能辜负天恩。”陆晴曛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半开玩笑道,“不仅是无念山庄的人要渐渐撤出京都,就连定坤阁也要把主力转移到地方,耳清目明才能保证在接下来的浩劫中安身立命。”
孟青扬手招呼阮北备席,笑道:“站在这里的人搁一块儿都说不过你。”
“倒是你打算如何脱身而去?”陆晴曛并不是没有好的主意助孟青离京,只是在这件事上,她不能代替孟青做选择。
孟青应该遵从自己内心去选择是否入仕为官,陆晴曛也相信他留在朝堂上定能有所作为。
可自幼远离庙堂,漂泊在江湖之中的孟青,早就把孟维随口找的借口当作一生要去践行的信条。他轻拂衣摆,洒脱不羁地往太师椅上一座,朗声道:“在你离京前,我当个无职状元郎也是有些用处的,还不着急考虑到那步。”
陆晴曛何其敏锐,狐疑道:“晋王来游说你了?”
“识人不明,在这方面晋王当真不如昭帝。”孟青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昭帝至始至终都不信我,可晋王却对我深信不疑,还妄想把我揽入麾下。”
“他们对你百般试探,你都不着痕迹地遮掩过去,晋王爱才,恐怕对你不止是赏识这么简单。”陆晴曛微微蹙眉,“私下里同你称兄道弟,也不见得是在做表面工夫。”
秋鸿点头道:“晋王心性单纯,可惜生在了帝王家。”
孟青摆摆手,正色道:“他真诚待我,我亦真诚待他。只不过我有我的立场和身份,他有他的皇族使命。如今我尚可赤诚相待,能说一句问心无愧。但我和他终究是立场不同,等到兵戎相见的那天,吃亏的可是他。”
陆晴曛连连摇头,不赞同道:“虽然暗中你一直重创皇室势力,可真到了那天,你也不会对晋王下手。”
她太了解孟青的重义信诺,哪怕到时候他真的毫不犹豫地对晋王下手,在事后也一定会自责。
见孟青要开口反驳,陆晴曛忙抬手打断他的话头:“不过你放心,我要的只是制衡各方势力,从来没生过不臣之心,想对皇室干净杀绝。”
“有破便有立,不是高氏,也会是其他人。”秋鸿不信天定命数,加上他的生长环境影响,自然对皇室没有敬畏之心,私下里更是不在意称谓细节。
孟琸听这群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口无遮拦,议论天家事就好像在谈论提偶戏,哪怕已是不惑之年,不由得也生出困惑来:究竟是他习惯了世俗,养成固化思维,还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该给年轻人出舞台?
好在陆晴曛他们并没有在这些话题上停留太久,很快便把话题转到辗转回淮安的三位老顽童身上。他们研读家书,在嬉闹中又痛快畅饮,直到黄昏才离席散去。
哪怕周围布有暗卫,秋鸿还是不辞辛苦地绕路送陆晴曛回武鸣王府。平时话不多的他,竟也会耐心和陆晴曛事无巨细地说起五个小丫头的事。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直到拐进王府巷口时才突然勒马噤声。
只见一白衣书生手牵着马,独立在巷口等人,他头戴幕篱,看不清样貌。可光看他站立的身姿,就知道是何人。
绛风打着响鼻在原地打转,陆晴曛隔着轻纱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宁王殿下可是在等我?”
“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宁王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犹如一汪清泉般冷冽。
陆晴曛与秋鸿对视一眼,点头道:“殿下请。”
宁王轻轻应了一声,便翻身上马,领着陆晴曛和秋鸿秋霜往不远处的茶楼去。
“我来得唐突,陆小姐莫怪。”身后的大门轻轻关上,宁王动作优雅地摘下幕篱,露出只用白发带扎好的束发,说道,“坐下谈。”
秋鸿和秋霜也跟着走进雅间,却自觉地站在门口候着,全神警戒茶楼的周围环境。
雅间中提前烧好茶水,应该是宁王早就吩咐好的。
陆晴曛饶有兴趣地提壶倒茶,将其中一盏清茶推到对面,浅笑道:“宁王今日是掩人耳目而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话要对我说?”
宁王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坐在她对面,不断用指腹摩挲着发烫的茶杯身。
“殿下是为傅府而来?”陆晴曛猜测地问,见宁王不做声,她蹙眉道,“这下可轮到我看不明白了。”
“我都成了弃子,更何况是傅家一门?”宁王开口已与往日不同。
曾经他温润如玉,是人人称道的谦谦君子,可如今的他更像是遭受风暴后的潭水,冷冽而克制。
“你要动傅家,父皇巴不得为你递刀,我自然不会愚蠢到来跟你求情。”
陆晴曛心生疑窦,问道:“那殿下此次出府,为的是什么?”
“武鸣王府。”
陆晴曛不可置信地重复道:“武鸣王府?”
宁王端起茶盏,从容地闻香品茶,直到灌了大半盏热茶后才道:“武鸣王此次出征,相当于自投罗网。瓦剌与北凉联合设局,武鸣王府就算不倒也要遭受重创。”
“这是武鸣王的事,行军作战,大昭没人胜得过萧家。”陆晴曛垂眸望着冒着薄雾的热茶,沉思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