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中增派监军并非是大昭特例,各国都有之。
监军代表皇权,是朝中派去的一双眼睛。他监督粮草军饷是否会被贪墨,更要监督武将在外是否消极抗战,错过战机。
对于大昭这种,所有兵权集中在异姓王手中的情况来说,派遣监军更是必不可少的程序。更何况如今武鸣王府与皇室对垒相持的局面已经开始,昭帝没道理就这样放任萧弘济回到驻地,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你可看得出世子妃后手?”萧弘济转动着扳指,提醒道,“她讲究设下连环局,只为搬倒一个傅家,世子妃还看不上。”
“齐家?”萧庚辰只知道无论是傅家主动入局,还是被陷害入局,傅家倒台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萧弘济嫌弃地撇开目光,微微摇头道:“世子妃有意清理内阁,必会借机从昭帝手中夺取处理政务的决策权。如今大战在即,你说内阁能分担昭帝手中的那些政务?”
萧庚辰坐回座位,沉吟片刻后才道:“昭帝贵为天子,没了监军,自然要多关注战事。那么为避免分散昭帝精力,地方事务交由内阁处理便是顺理成章了。”
萧弘济点头道:“凡事都由内阁票拟,再通过昭帝朱批明发诏书,过于繁琐了些。既然要分权,地方事务看起来不值得争,可若京都成为孤城便相当于……”
“这就是父王主动放弃京都节制权的理由?”
萧弘济点头道:“大昭发展到今天,世家林立,权柄分散在各个世家手中,能统帅各个世家的,无非是陆家、萧家、高家,既然要分权而治,高家被局限于京都,完全没有争夺的必要。”
把皇室一族称为高家,这还是萧庚辰第一次听到,哪怕心生疑窦,他也不敢多说。
只听萧弘济继续说道:“只要高家取代不了陆家在文生中的地位,内阁学士被派出京都,或者留在京都都是没有差别的,世子妃这是要断昭帝后路啊。”
“最重要的是,此战不派监军肯定不是昭帝的主意。”他循循善诱,继续道,“且不管世子妃是怎么做到的,昭帝定会把怒火对准武鸣王府,毕竟此事获得直接利益的是我们。”
“所以这就是陆晴曛私下求助父王的事?而父王默许了?”萧庚辰虽然是反问,却半点没有肯定怀疑的意思。
萧弘济含笑不语。
萧庚辰算是明白过来:“昭帝的目光还锁在武鸣王府身上,根本察觉不到陆晴曛是在清理内阁,昭帝只会认为她这么做是因为她已是武鸣王府的一份子,为不派监军一事不惜动用陆家留下的关系。”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原本文武不合,还能帮助皇室赢得文臣支持,如今她摆明站在武鸣王府身后,昭帝只会后悔把她嫁进王府,等昭帝处理完傅家,下一件事就是命令她和离归家,好平衡朝局。”
萧弘济停下转动扳指的手,陆晴曛会藏于京都暗处这句话,他始终没有说出口,最后只道:“你要明白,世子妃并不会安于内宅,若她是男子,她心中该是山河万里。”
萧庚辰洒脱一笑,反问道:“难道父王是觉得我比之不及,会因此忘记身上背负的东西吗?”
面对他的坦然,萧弘济略表欣慰,于是便转了话锋道:“至于世子妃究竟是怎么让昭帝落下朱批的,那便是她的手段了,再等段时间,昭帝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可事实上,昭帝并没有查清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悬案。
当贴着票拟的奏章从文渊阁送到勤政殿,昭帝分明看着上面写的是监军在出征后,再领旨虽粮草军粮出发。所以,昭帝毫无犹疑地在上面下了朱批。
当昭帝批阅好奏章后,所有奏章会被送到给事中办事处抄录备份,再明发诏书。奇怪的是,给事中所抄录的奏章与送到武鸣王府的一致,皆是“悉如武鸣王所请,另此次出征不派遣监军”。
这个消息是从宫城外传到昭帝耳中的,他生平的涵养顷刻消失不见。书案上的奏章被他扫落一地,他怒道:“你再说一遍?”
晋王颤颤巍巍跪地道:“父王,下发的旨意确实如此,不派监军。”
“朕可没有老糊涂,你去查,还有你!”昭帝指着勤政殿中晋王宸王,“有人敢在皇宫中动手脚,还不去给朕查!”
“臣领旨。”晋王宸王对视一眼,毕恭毕敬地领旨谢恩离去。
“来人,把傅修齐叫过来!”昭帝气极,手中那份萧弘济亲书的奏章都快被他攥坏了。
等傅修齐闻声赶来,他都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臣惶恐,还请皇上示下。”
昭帝将手中的奏章扔到他脸上,怒道:“傅卿这是寻了高枝,连自己的字都不认了?”
傅修齐不敢贸然接话,只好拿起奏章看,可才扫了一眼,他后背就出了一身冷汗,额头贴地道:“皇上息怒,此事与臣无关,定是小人作祟!”
“喊冤?”昭帝质问道,“这是可是你的字迹?”
傅修齐不可辩驳,可他确信道:“虽是臣的字迹,可臣万万不敢擅作主张,所下票拟,都是依照皇上的旨意,皇上下朱批时,是亲眼见过的。”
昭帝自然也明白他亲笔批下的是什么,只是这不代表傅修齐便能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