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雨水多,阴雨绵绵,一连几日都见不到日头,却能滋发万物生长。
此时秋霜正拿着小扇为陆晴曛看顾烹茶的炉火,陆晴曛命人将桌椅摆在正屋廊下,出神地看着细雨飘落,难得躲懒。
怡婷缓步走近,在她耳边小声说:“宸王妃刚刚诞下嫡子。”
“算日子,是不是早了些?”陆晴曛碰着茶盏,闭眼浅寐,“你去库房挑些礼物送去。”她压低了几分声音,吩咐道,“让苏方往瓦刺方向去,宸王该动身了。”
苏方原本是珉州主事,因为失察被罚,后调来京都。陆晴曛让他盯紧宸王,为的就是让他一雪前耻。
听到怡婷的脚步声走远,陆晴曛长叹出声,微微侧头看着身边人,看似随意问道:“秋霜,武举殿试是哪天?”
秋霜停下扇风的动作,掰着指头道:“松风说是今日呀。”
“原来便是今日。”陆晴曛眼见她弯着三根手指,心中盘算着这丫头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还能同松风聊天。
这只能说明不是松风钻了空隙,而是秋霜自己瞒着陆晴曛去找的松风。
她伸手揉了揉秋霜的脑袋,心头颇有一种要嫁女的酸涩感。
自放榜后,孟青就鲜少在人前出现。料理完孟氏一族与荣王的事后,仗着有借口躲在孟府里,又隐回幕后,悄悄地把京都定坤阁重进行组,连带着无念山庄也安排妥当。
将京都搅弄得鸡犬不宁将的两人,现在实在是悠闲得不像话。他俩带头蛰伏下来,大门一关便事不关己,完全不管外面滚雪球般的诽议,更不关心在这种情况下召开的殿试有多么滑稽。
因为孟青落榜,这届上榜的人连腰杆都挺不起来,往年别人看武进士都是艳羡的目光,今年无论怎么看都是质疑与鄙视,就好像做过什么天下皆知的坏事一般。
昭帝有心扶持铁鹰卫,想借机夺回京都节制权,便顶着压力举行殿试,却不料武鸣王府一直按兵不动,以至于今年的殿试像个笑话。
武举只设三甲,无传胪的程序,却要在殿试结束后,将所有武进士分配到各地的武鸣军中,好由精锐带回,所以武进士会列阵在大殿前等候武鸣王的指派。
今天萧弘济端坐在昭帝近前,萧庚辰挨着他坐,两人面色沉沉,无论场上是否精彩,始终不发一言,将整个气氛带到最低,最后就连昭帝的面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
副将把三甲的名单呈上,参跪道:“启禀皇上,三甲名单已出,还请示下。”
照例是对昭帝呈报,昭帝也照例要自谦道:“军中事务,武鸣王悉知,拟由其检阅。”
按照不成文的约定,等武鸣王分派好武进士后,昭帝再说一句准奏,就可以用劝勉武进士忠君爱国的话作结尾,来结束今年的武举盛况。
可终日未发一言的萧弘济,却改变了这个俗约:“武鸣军中池浅,给不了诸位新晋进士施展拳脚的擂台,好在铁鹰卫刚开始筹建,不如这些人才全凭主司大人做主?”
场面话说得漂亮,实际上却是觉得今年的武进士水分很大,萧弘济他便一个也不想要。
哪怕在场的都听懂了,也无人搭话,这哪里是在自贬?分明是在打皇上的脸面,白送各位大人一个脑袋,也没人敢啃声。
但铁鹰卫主司被点到,自然要出列陈词:“武鸣王自谦,武鸣军向来治军严整,纪律严明,往届的武进士都能在军中得到更好的锤炼,今年亦会如此。”
比起全盘接受新晋武进士,主司更想挑合适的人重整兵力,所以按照三揖三让,很自然地把话接了下去。
“以往武鸣王府在武举中过于强势,每届都少不了言官的弹劾,臣近来时常自省,实在是愧对皇恩,故今年不敢妄言,再插手武进士的前程。”
萧弘济这话根本没法接,若是主司顺着他的话,那必然是要全盘将武进士纳入铁鹰卫。若是反驳他,硬要武鸣王府走流程,那便是强化萧弘济在武举中的话语权,顺带着还嘲笑了一番今年的新进士没人想接收,双方都百般推脱。对于捕风捉影的人来说,这更是印证了今年武举存在舞弊。
铁鹰卫主司移开视线,望向殿外乌泱泱的人群,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对方圈套的。
昭帝阴沉着脸,带着怒气喝道:“够了!武举是为了补充大昭战力……”
“皇上所言甚是。”萧弘济起身行礼道,敢打断昭帝训话的人也唯他一人而已,“依臣愚见,皇上的安危是最紧要的,最近精锐的战力也应当守护京都,安内才能攘外。”
他话锋一转,便彻底扭转局势:“年前御林军损失近半,才使得贼人在城外作乱。如今御林军兵力尚未补充,铁鹰卫又是近来才开始筹建,等武鸣军离京,京都便成了大昭最薄弱的地方。到时候,贼人席卷重来,恐怕乱的便不再是城外。”
这话几乎是掐着昭帝的死穴说的,皇室本就不掌兵权,用于守城的御林军都被消灭近半,若铁鹰卫没有实力守护京都,且不是要武鸣军名正言顺地驻军在京都?况且他强调的是精锐护城,若要调派武鸣军驻扎在京都附近,那定是武鸣王府的心腹,届时昭帝拿什么与武鸣王府斗?
想明白这层,昭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