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正因为小可尊重茂德帝姬,才花许多时间准备一番。”
“那官人现在可有了?”小宗姬紧追着问。
有…还是没有,这是个问题。王伦搜肠刮肚,倒真让他想出一首高逼格的词来。但是有归有,轻易地拿出来可不好,不能太廉价。
“小娘子须知,作词需有氛围…待小可酝酿一番可好?”
小宗姬却不给他装逼的时间,当然她说的也有道理:“今晚夜色如此好,除非眼前有景道不得。人家李太白斗酒诗百篇,刚才官人在别院喝了九盏,算起来不亚于一斗吧?若是官人需要拿酒助兴,奴家这就安排人去!”
王伦笑起来。她这是拿我比李白吗?人家可以斗酒诗百篇,有的人斗酒却要去爪哇国报道,可不能一概而论。不过诚蒙她青眼,那就做来。
“打住!小可已不胜酒力。”
小宗姬笑起来:“那就趁还没醉酒,赶紧写来!”
此时几个下人已点了明晃晃的好几支白蜡,于是王伦得以灯下觑见小宗姬真容。但见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淡妆不减容貌,服轻不弱风采。一张脸蛋绝对天然无雕饰,不会有任何斧凿的痕迹。
看一下旁边的茂德帝姬则又是一番娇嫩。两人一个开朗,一个内敛,相得益彰却又各有风采。相比较而言,小宗姬有灵气,茂德帝姬则是全方位的美。
只能说赵家后代真是有漂亮的基因。记得上次见她们的时候,那一群莺莺燕燕都是人间罕见,只是面前的两人更是其中出类拔萃者而已了。
“娘子请看。”王伦指着天上的那轮圆月对两人说。
两人听了,都抬头向天上看。
“小可年轻时看见这轮圆月,都在思考:可爱的月亮娇媚千般,到底向什么地方走去,悠悠慢慢?是不是天外还有一个人间,那里的人刚刚看见月亮升起在东边?茫茫的宇宙空阔无沿,是浩浩长风将那中秋的明月吹远?是谁用绳索系住明月在天上高悬?是谁留住了嫦娥不让她嫁到人间?
据说月亮是经海底运转,这其中的奥秘无处寻探,只能让人捉摸不透而心中愁烦。又怕那长鲸在海中横冲直撞,撞坏了华美的月中宫殿。蛤蟆本来就熟悉水性,为什么玉兔也能在海中游潜?假如说这一切都很平安,为什么圆月会渐渐变得钩一样弯?”
月圆月缺,本是人间正理。但被他一连串的发问,似乎穷尽前人所学,未有知者。但是细细品味,却觉得他问得甚有奥妙,几乎和昔日屈原的《天问》有的一比。
所以不但小宗姬失神,茂德帝姬也悠然神往,恨只恨不识庐山真面目、不能找出其中的原委,竟半晌没再发问。
王伦哑然一笑,暗道果然不愧是公认的最有科学色彩有一首词!早生于后世八百年前的辛弃疾,竟然在词中接触到月亮绕地球旋转这一科学现象,以至于王国维赞叹说:“直悟月轮绕地之理,与科学家密合,可谓神悟。”
不用说,他又是抄的辛词----唯一能与苏词比肩者。
小郡主悠然了半晌,认为王伦问的十分之好!
其实时人对天文的认识,虽然有科学的一面,但更多的是在哲学领域的顿悟。也只有小郡主这一类人,不需要为一日三餐发愁的,才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探求、想解决却无处寻找答案的形而上的问题,以至于后来发展成“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活着是为什么…”等问题。
一言以蔽之,就是人生终极意义究竟是什么?
绝大多数人,都是半道停止了研究人生的意义,转而被人生摧残,从而用自己的方式体验了人生的意义。
还有极少数人,他们很喜欢刨根究底,于是最后要么成了疯子,要么成为科学家,即人们口中的天才。
小郡主明显不是,她只是被王伦问懵了的小姑娘。
哲学太深奥,还是文学来得有意思些。
“官人,奴家只是让你写诗作词,可不是让你大发感慨啊!”
“词已经写了啊!”王伦早就在这里等着她。
“在哪里?”小郡主吃了一惊。
王伦做了那么长的铺垫,就是等着这一刻。见她发问,便清了清嗓子,十分骚包地抬眼向天,似在质问,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在摆酷。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
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
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
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
茂德帝姬先喝一声采,小郡主也是懂诗词的,知道这是一首《木兰花慢》。
月下王伦白袍飘飘----这是他最得劲的一件衣服,特意今晚穿来要震撼群雄的。没想到先惊动了两雌,但觉得物有所值。
“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
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
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
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
小宗姬心中吃惊。若单以词论,此首比之无数前人对中秋月亮的讴歌并没有半分突出;但若以意境论,这境界可就大了许多,因为另辟奚径。
唯其如此,方见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