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来的人便是阎婆惜了。
只听她轻启朱唇,声若莺啼:“今日恭逢中秋佳节,宾朋满座,胜友如云,奴家阎婆惜为嘉王爷及诸位送上一曲《太平年慢》,以助君雅兴!”
开场便由曾经红极一时的丽香院头牌阎婆惜引唱,这手笔真是够大。王伦不禁臆想,后来若要镇得住场子,非李师师、赵元奴不可。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亲眼目睹这两位传奇美女,不禁心旌神摇。
“皇州春满群芳丽。
散异香旖旎。
鳌宫开宴赏佳致。
举笙歌鼎沸。
永日迟迟和风媚。
柳色烟凝翠。
唯恐日西坠。
且乐欢醉。”
这首词不知何人所作,但非常应景,加之她歌喉嘹亮,是以众人听了都大有飘飘欲仙之意。在王伦又有一番感受,觉得此次听她唱歌,比之当初又多一重神韵。
尽管阎婆惜是大牌,但在今天,她却连多余的话都不能说。一曲歌罢,敛首称谢,便欲离开。不期杏眼扫处,早看见王伦在那边如猪歌般傻乐。
他怎么在此间?看到王伦,一脸疑惑。
但是此地不是说话处,只能讶然而出。转念一想,是了,他有如此名声,三皇子是个极爱才的,如此大张旗鼓地与众多文士雅会,不请他倒奇怪了。
第三盏酒表演的节目,是非常精彩的“百戏”,也即今天的杂技。王伦兴致勃勃,早见有人登场,在场中央竖起一个戏竿。
为什么要竖立戏竿呢?因为宋人所说的“百戏”,是指“上竿、跳索、倒立、折腰、弄盏注、踢瓶、筋斗、擎戴”等节目,都是在戏竿上表演的。
其后艺人登场,或男或女,皆红巾彩服。他们表演了许多高难度的动作,便在后世也不逞多让。这一番闪转腾挪,不但场中人连叫好,便是远处走路的下人丫鬟,都不自禁地仰望。
第四盏酒时,“竹竿子”这才登台致词,讲一些吉祥喜庆的祝福语:“恭惟嘉王殿下,躬履至仁,诞膺眷命。法天地四时之运,民日用而不知;传祖宗六圣之心,我无为而自化。九德咸事,三年有成。始御八音之和,以临中秋之会。人神相庆,夷夏来同。”
“竹竿子”致词完毕,教坊众伶人齐声喊口号:“九霄清跸一声雷,万物欣荣意已开。晓日自随天仗出,秋风不待斗杓回。”
抱歉这些词太过拗口,王伦一句都没听懂。
这是因为“竹竿子”念的报幕词,宋人称之为“教坊词”,一般由翰林学士撰写。学士么,都是有文化的,当然要做些文化人该干的事,于是就有了这种不知给谁听的东西。
但是喜庆之意是肯定的,这种时候不会有什么不和谐音的,好歹是国家级的盛典。
合唱毕,大家共饮第五盏酒,这回轮到小儿队登场表演大型舞蹈。“竹竿子”仍然先出来报幕:“工师奏技,咸踊跃以在庭;稚孺闻音,亦回翔而赴节。方资共乐,岂间微情。上奉宸欢,教坊小儿入队。”
此话的大意是:各位艺人的表演如此精彩,让我们每一个人都跃跃欲试。值此春回大地之际,小朋友也忍不住要登台献艺。下面有请教坊小儿队。
王伦虽不甚懂,但它的运行步骤和后世的春晚有的一拼,所以大概知道在干什么。
教坊小儿队由200多名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艺人组成,他们身着绯绿、紫青色花衫,手执花枝,分成四列进场。领头的四名紫衫少年手举贴金牌子,擂鼓而进,牌子上面写着小儿队的队名:“仙山来绛节,云海戏群鸿。”
不像阎婆惜的独唱,这里竟还有互动环节。
“竹竿子”先问小儿队的领队:“何彼垂髫之侣,欲陈振袂之能。必有来诚,少前敷奏。”(骚年,今日登场献演,可有什么感想要说?)
少年领队上前致语,讲了些吉祥话。随后,乐作,众少年群舞合唱,且舞且唱,十分欢快。
小儿队舞毕,教坊伶人上场演杂剧。
宋代的杂剧跟元明清时期的杂剧不一样:元明清杂剧是完整的戏剧,宋杂剧则是简短的滑稽表演,所以又称“滑稽戏”,同今日的相声、小品差不多。国宴上的杂剧通常会表演两段,前段叫做“艳段”,由杂剧伶人临场发挥,意在逗人一笑;后段为正杂剧,是有剧本的戏剧表演。
后世男人说相声小品的很多,女子也看过一些,不过完全由女人演杂剧倒是活久见,并且两个人还长得那么漂亮,不输阎婆惜,王伦只能啧啧称奇。
如同后世的美女都在北上广等大都市一样,全大宋的美女只怕都集中在东京吧?
这时王伦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这两位便是矾楼的朱婆儿、俎六姐了,专演杂剧,向来难得一见。”
原来是矾楼演杂剧的台柱子,王伦更期待了:师师、元奴,你们在哪里?不会到压轴的时候才上场吧?不过按照这种上场次序,节目应该只会越来越精彩的,不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
没想到第六盏酒喝得如此之慢。演杂剧的两位美女走了好一会,光见“工作人员”忙前忙后的又清场子又搭彩门,杂彩结络,高约三丈许,不知做什么勾当。但是看场中人都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