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此想法的不止王伦一个。这年头,除非真的是在诗词方面很牛逼的人物,否则大家还是愿意早一点见见阎婆惜、孙三四等大家才是正理。两个蜚声开封府的妙人儿,肯定比这几位老夫子有趣多了,恐怕这也是结社要在青楼里举办的原因之一:能吸引人、造大动静。
当然,场面上的事,中国人都是个中老手,没有人傻得现放着附庸风雅的事不做而去在这时候问候两位大家,虽然他们眼睛都在直勾勾地不停寻人。
“诸位都知道,数十年间,我们‘同文社’都技压‘嘤鸣社’一头。但自从对方加盟了美成先生之后便声威大震,连续五年夺走‘金明大赛’冠军,彼以一人之力连挫我社,诚憾事也!”
“金明大赛”顾名思义,是在金明池上进行的一场文人间的角逐。这是开封最著名的皇家园林,每年的三月初一到四月初八对市民开放,届时无论是皇宫贵族、文人大臣,还是市井细民、贩夫走卒,都会争相出动,到金明池嬉戏游玩,一览其风采。
作为文化人,难免会有以诗会友的场景。写的好的诗词,组织者便集中选拔一百首上佳之作、然后刊登成册,谓之“金明雅集”,为时人传唱。
入选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由于宋朝入仕正途之路只有进士一途,考中举人但考不取进士除了荐举、特奏名和广南摄官无他路。
但是特奏名不好弄。“国朝进士累举不第者,限年许赴特奏名,号为恩科。”大凡宋朝举人能多次参加省试,就有可能享受特奏名的优惠,作为入仕之途。但举人要享受特奏名待遇,需要熬上几十年。宋太宗开宝三年第一次录取特奏名,条件是“进士、诸科十五举以上”。
从开宝三年回溯十五举,那还是35年前的后唐清泰时期…
而广南摄官也是有条件的,除了要克服两广地区恶劣的自然条件等,落第士子想考选“摄官”还得和当地“因特恩补授无品散官之人”竞争。在基层任职三至六年后,才有机会转正。
最好的途径是找到朝廷重臣名士的推荐,那么风雅范十足的《金明雅集》就是一块很充实的敲门砖。
所以,无数才子、士子都为自己能在雅集上露面而绞尽脑汁。“同文社”、“嘤鸣社”等其实都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风气。
除此之外,登上雅集还有一个现实的好处,那就是可以在同期举办的“评花榜”的选举中有投票权。每首诗词的作者拥有一张投票权,谓之“荐书”,当期最佳名妓便以票数多寡而定。
从宋朝开始,青楼中便开始有了“评花榜”的活动。所谓“评花榜”,有的是用各类名花来品评比拟名妓,评选出“花魁”;有的则干脆模仿科举考试的功名头衔来排列名妓等次,也分一、二、三甲,一甲三名自然便是“状元”、“榜眼”、“探花”。
这也许正是那些在科考中失意的士人,借机对科场和官场腐败的一种挪揄与嘲讽吧。
听说金明池上的“评花榜”也是一大热闹景观,评选之日,当地各青楼中的名妓打扮得花枝招展,争相赴会,场面非常热闹,围观者往往成千上万。风流才子与名妓汇于一堂,边饮酒行吟,边品题高下,题写诗词或评语。
评写完毕,当场唱名公布。青楼女子一旦“中榜”,便会“身价倍增”,郑重其事,场面隆重,这种畸形的选美活动比后世的选美还要热闹。
矾楼头牌李师师、赵元奴、封宜奴、杨总惜等就是这样走红的,丽香院的阎婆惜、孙三四也是如此。她们的名声与才子们的文笔同起落,所以为了拉票,各家都使了浑身解数。
考虑到东京近万家青楼,对于这一百票的竞争是很强的。所以登上雅集的作者名利双收是无疑的,像柳永一样吃某家也不是不可能。
为了入围,单打独斗是不好的,群策群力才能做出好的作品,入社便成为很时髦的东西。
比如现在。
当“同文七贤”的那位侃侃而谈时,旁边便有知情人说:“那位周邦彦凭一人之力连年挫败‘同文社’,也是了得的。这次有贺梅子坐镇,倒会是好一番龙争虎斗----贺、周齐名,而且贺还排在周之上么。”
于是有人附和:“清真居士以格律著称,贺梅子兼具苏、柳之长,二人确是对手!”
他的话获得众人认可,更有人算一笔数学账:“再有小坡先生加盟,以二胜一,这次稳操胜券了。”
“不然”,有人泼冷水:“账不是这么算的----小坡先生以文见长,于诗词一道却与东坡先生有天壤之别,止取名耳。而贺梅子才情虽然动人,青楼鸳梦之道却不如美成,我看‘同文七贤’想借他们之名气压‘嘤鸣社’,有点玄。”
也有人往积极的一面想:“不过若非贺梅子,天底下能盖过清真居士的人只怕难寻!丽香院和同文社下血本找他坐镇,也是有眼力的。”
于是大家都点头。
宋初,婉约派词人大行其道,以柳永为首进行全面革新,由花间词派脱胎出婉约派,可为第一个里程碑。
苏轼提高了词的艺术品位和文学地位,强化了词的文学性,弱化了词的音乐性,使词从音乐的附属品转变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