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架势把王伦整懵了。
没想到人家真的来横的,而且横得不要不要的,偏偏他还没得破。就问你几个人站在身旁虎视眈眈盯着你要揍人,心里会不会慌吧?
本来想着做完好事全身而退的,看这情景他反而不敢乱走了,至少在这里还安全些,天知道外面有什么等着自己!
真是的,人家林冲那么有本事的一个人,还是禁军教头大小也是官身呢,在高衙内手里就像泥丸一般被捏着。自己是什么玩意了,也敢和人家叫板?
他的窘相,刘高其实早落在眼里,却装作不知。在老鸨出面暂时解决后,他便像路人般溜了,唯恐被对方盯上,只留下口袋瘪瘪的王伦。
几百文钱,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等同于没有。想躲在这里,不用多说,人家会主动赶走的。
怎么办?
“丽香院”这么大的地方,偏偏就一个大门,想从后门溜走都不行。另外院墙那么高,王伦的小身板肯定是翻不过去的。
高衙内那桀桀的声音隔着长廊都能传过来,更让王伦慌得一逼:“某就让你知道,开封府是谁都敢压某家一头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可是这个亏,对王伦来说,是实实在在要吃了!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今晚勉强在这里耗一晚,可后半夜呢?明天呢?
谁知道这些天杀的会不会和自己耗下去!但是凭这位衙内的作风,他真有可能做这种事----不见得他对林娘子上心时花了无数的心血和精力?
眼见得一拔拔客人走了,又有新一批客人来了,王伦的一壶茶喝了又续、续了又喝,茅厕去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有人盯着他,这让他的毛都竖起来了。
还真是不死不休呢!
其实高衙内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差不多全院的人都知道了他这个倒霉蛋的存在,因为来来往往那么多的客人,竟然没有一个进入他的房间的。唯其如此,王伦越发慌了。
老待在包厢里也不是个事啊,尤其是端茶倒水的使女望向他的眼睛充满着怜悯,那是对一个将要倒大霉的人的礼遇。
出去两次不是没想过逃走的办法,可是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能够爬得上的墙,并且身上的一袭白衣在月光下十分耀眼,原本对这身穿着感觉十分骚包的他,越看越觉得这身白衣疹得慌。
夜已深,周边的欢声笑语渐渐变成莺喘娇啼,王伦还是一个人在那边发愁。此时他已经离开主楼到院子里逛了许久,最后决定走出去----总不能一个人枯坐在包厢里吧?虽然老鸨似乎并没有撵人之意,那只是怜悯----难道非等到人家真的赶了才走么?
大不了被打一阵罢!只要不死,老子哪怕上梁山做贼寇也要报回这次之耻!想到凶险处,王伦自己都吓了一跳。
打家劫舍做强盗不是好差使,大宋朝包括整个封建王朝历史上都还没有农民造反成功的先例,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干活。被官兵剿灭是正常的,能招安算是侥幸,原本的王伦却是被手下火并的,属于水浒好汉中第一个拿到盒饭的,最悲哀。
赶紧把这个念头从大脑里赶走,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吧?
不远处还是有一个人盯着他,这回高衙内看来是动真格的了。王伦往远处瞅了一眼,看不真切,不知道那边还有没有人。如果只是这边的一个,自己说什么也会搏一把的。
虽然自己的这个身子并没有经常运动的迹象,但是王伦相信以他的意志力,完全能够推动这具身体跑得比那个人还快些。
就怕有人在门口等着,自己斯文扫地了一把,却仍然没能逃脱这一顿,那就不值得冒险了----怕被打出逃就算了,竟然还没逃出去,传出去丢份。
踟蹰难行,徘徊良久。满天星月,默然失色。如果不是他的脚步太过沉重、行走毫无章法,只看他伟岸的身形,肯定会以为是哪位大儒在青楼里修炼呢。
可惜手中无酒,不然也会有李太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飘逸。
好在是晚上,他的如雷达般的眼睛没有被人侦知之虞。王伦盘算了好一会,没见到道旁有其他人,肯定是认为自己只是个书生,那么是不是只要逃脱这个人的视线,自己就有机会溜走?
有了!这身白衣太过显眼、已经成为自己标志性的身份,那么如果像电影中的一样,用这身衣服来个金蝉脱壳是不是可行?这样的话,里面的短打虽然穿着不符合读书人的风范,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天那么黑,如果他们只盯着印象里的白衣,也许可以瞒过外面人的眼睛。
已经无计可施了,王伦决定行此险着。
茅厕已经来过多次,每次那厮只是远远地守着,这是他的计策中最重要的一环。
佯作淡定地走过去,盯睄的人果然慢腾腾地远远跟着。王伦暗叫一声惭愧,进了茅房,迅速地把白袍解开,围在里边的挂衣架上。
不用奇怪,是真的挂衣架。
宋朝公厕设施堪称星级,公共厕所的格局和现在差不多,既有大便的蹲坑,又有小便的池子,让人惊叹的是不但有洗手的地方,而且还提供洁手用品和热水,设施非常完备,和现在公共厕所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