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良久,张闻风念头几转,突然笑道:“和尚你觉着是‘众生皆平等’,还是‘自我以下,众生皆蝼蚁?’”
和尚的话中暗藏有圈套,好比凡俗中摆摊的江湖相师,说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怎么想都可以对得上的话术,阅历不足者,或心有烦恼者往往掏心窝子上当,还以为遇到了高人。
他以特殊法子修炼两月才晋级不久,身上气息略微不稳,和尚的修为高过他,经验老道,看出来一些问题不足为奇。
修士心高气傲,偶尔生出虚幻念头。
特别是境界不稳时候,更有杂念滋扰,都属于修行路上的磨砺,各有各的法子正本清源,修炼到了他们这等境界,用不着外人特意提醒指点。
和尚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言语想套他,他便用机锋话术反击。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和尚思索着双手合十宝相庄严说道,心知碰到对手了。
他不能顺着对方想要他选择的“众生皆平等”的正确答桉,否则辩驳起来没完没了,里面小坑太多,他便知道一些难以自圆其说的话术套路。
释家典籍中喊了几千年“众生皆平等”,但是做到了吗?
他干脆避而不答,用不会错的话头另起炉灶。
张闻风鄙视了一眼和尚,原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被他一唬便想多了不敢接招,智者多虑,不外如此,他回了一句:“天意无常,顺其自然。”
用道家学说结束争论,也表明他对待心劫的态度。
既然发现了问题,他以稳妥法子徐徐图之,不愁解决不了。
欲速则不达,缝补心境更是急不来。
和尚见好就收,不再耍花样,合十行礼:“与君一席话,胜读百卷经。”
两人一场言语交锋,暗藏暴风雨,驴子听出了不对,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两个人类老神在在言笑晏晏似乎又化干戈为玉帛,只它蒙在鼓里莫名其妙。
它默然叹了口气,算了,落后面老老实实当个小跟班吧。
和这些聪明家伙相处,什么都听不懂,好心累。
就不能说人话吗?!
闲聊了几句缓和一下,张闻风道:“大师佛法高深,诛灭邪祟只在翻手间,小道好生佩服,请问大师,是在走脱凡路吗?”
“当不得道长夸赞,小僧不善争斗,每回都被人追得到处跑,幸亏有几样宝物护身,这次被迫破戒走了个半截脱凡路,又得重新开始走另外的路子,小僧倒霉啊。”
和尚没有藏着掖着,口中说得倒霉,眼中禁不住有笑意流露。
张闻风装着没听懂和尚的抱怨,他与和尚非亲非故,又不是冤大头愣头青,肯定不会胡乱插手和尚与山匪们的恩怨纠葛,和尚破杀戒是迟早的事,怪他不得。
眼前的和尚果然是修到了三阶圆满的高手,在走脱凡路,离四阶只迟尺之遥。
他拱手恭维道:“大师破而后立,焉知非福?后面的路子更为顺畅也。”
“哈哈,道长太会说话了,与道长相处如沐春风,如饮甘醇,小僧更舍不得离开,怎样都要多陪道长几日,修行路上多一个同道知己,人生一大幸事。”
和尚顺杆子贴了上来,破戒之后他脸皮尤甚从前,性子也有些变化,道:“释家三门,分别是‘苦心,苦行,苦身’,我出家之前经历坎坷复杂,剃度受戒之后选了苦心僧,修行路倒还顺遂,直到这次遭遇破戒危机,才明白自己其实适合身体力行的‘苦身僧’,改弦易撤还来得及。”
张闻风大约是知道释家也分修行派别,就像道家分丹道、符箓、术数三大主脉,又三位一体,其中的丹道、符箓、术数细分无数派别,等等。
他听着和尚与他解释一些东西,没有插话多问。
等着和尚吐露跟着他的目的所在,不说清楚,不说服他,如何成为同道?分道扬镳还差不多。
“儒家有句话说得很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小僧走遍了大凉朝山山水水,想去大安游历一番,跟着道长行走,能够省却许多通关麻烦,不知道长可有成人之美?”
和尚笑呵呵说道,见张道长不搭话,只得道:“想与你搭个伴,去大安朝冲州寻访一处秘境,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那处残破秘境是否存在?”
张闻风问道:“大师与别人搭伴一样可行吧?”
冲州境内,他不排斥,若是野外的其它地方,他肯定没得商量一口就回绝了。
秘境他都走了两处,虽有好奇,却也不是非进不可。
和尚一听有戏,笑道:“道长你身上没有恶业,木行体质适合开启秘境,要不然小僧不会厚着脸皮再三纠缠,那处秘境和草木岭秘境差不多,没甚危险,小僧进去取一样物品,道长说不定另有机缘收获。”
他没有大包大揽说一定有机缘。
有些话可以胡诌,涉及到大道机缘不可乱说。
张闻风想了想,和草木岭秘境差不多的实在想不出来有哪个?
典籍中记载的四大秘境,目前都还没有开启显露,其它的不完整秘境信息,掌握在各大宗门手中,或者某些高手知道,轻易不会外传。
驴子背上树屋中待着的绿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