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以来,真是辛苦你了,能与他生出一段百年的情缘,也不枉你四界走这一遭。”一位女子说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阿鸢的耳朵,声效如鼓如钟,音色如怨如诉。
阿鸢想看清来人是谁,但周围都是重重雾障,她想张口说话,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想起身,发现一点不能移动。
总之,情况比之案板上的鱼还不如,鱼还能打个挺呢,她连用手指头捏个法诀都做不到。
当下不由得慌了神,又听见那神秘的声音继续说道:
“现在你心中生出的情爱念想,就当做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只愿你此去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阿鸢讶然,这女子当真厉害,能把这么恶毒的诅咒说得柔情似水,偏偏语气还好似万分不舍。
一声叹息中,四周的强大的灵力挟着雾气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不断收束,在即将绞上阿鸢的地方却骤然静止,阿鸢能感受到裸露在空气中的双手已经被灵力灼伤。
阿鸢想不通,不让动就不让动,不让说话几个意思?她该怎么解释是杀错人了呢?她根本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呀?
但她已经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漩涡壁上生出了无数的灵力分支,在雾气笼罩下散发着柔和的红色光芒,灵力分支接触到阿鸢身体的一瞬间,就变成索魂的荆棘。
在第一根穿透身体的时候,阿鸢还疼的直想破口大骂,眼泪后知后觉的汹涌而出,但随后的第二根、第三根……身上插满灵力荆棘的时候,她已经无力流泪了。
荆棘直接越过肉体,在她的魂魄中生长开来,一瞬间,便仿佛在魂魄中结了网,她疼地想发疯,偏偏身体丝毫不听使唤,身体里也丝毫没有修为可以调动。
魂魄被生生拉扯而出的时候,阿鸢能做的,只有无声地抽搐,连身体化为灰尘也不觉得痛了。
最后听见那女子说了一句:“今后这世上,没有你,只有我。”
阿鸢突然自梦中惊醒,下意识用手抹了一把眼泪,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身体,自然也不会流眼泪。
她是个冥灵,四十多年前自冥河畔苏醒,那会儿灵体都残缺不全,有时候一年醒不了几天。
偶尔醒过来,周围的冥族小伙伴们个个脑门上都好似写着:你怎么还没死?!
扫兴得很。
不过就连最后把她捡回去做干女儿的老头也说,从没见过她这样半死不活的冥灵。
不过她运气甚好,没几年神女归来,神界重开,福泽天下,她自其中得了不少灵力,加上天赋异禀,进境奇快,没几年就修出来个……虚影。
就是大概拥有一个“形状”了!
虽然没个人形,但她依然很知足,就是总重复做一场噩梦,又惊悚又可怕,时常让她兴致全无。
“你丫头就知道睡懒觉!都快子时了还不出去揽纸钱?”
声音一听就是某个糟老头子,阿鸢一个翻身,躲过了老头砸下的扫帚。
“老头,凡人烧的纸钱能买几壶酒啊,找个门道寻些灵石不好么?”
老头把扫帚往地上一扔,双眼发光地看向阿鸢:“好闺女,找到门道了?”
阿鸢好整以暇地起身,笑道:“那当然!是没有!”
话落之际飞速飘没影儿了。
近些年天下太平,凡人日子过得逍遥,得空便给亲朋烧纸钱,只是他们不知道,有的人死了也是越不过冥河的入不了冥族的,他们也不知道,烧的纸钱是从天而降,小鬼们各凭本事的。
刚飘到主道,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在狂揽纸钱,阿鸢慢慢飘了过去。
“鸢老大,您来啦!今天是凡界的清明节,纸钱特别多,我们都给你揽着呢!”大个子的阿胡笑得脸上一堆褶子。
“对对,这半条街的都让我俩揽了,上次您教训过李家那伙人后,他们再没敢过来抢。”小个子的阿柴长得胖嘟嘟的,迈着小短腿往阿鸢这边靠了靠,低声说:
“听您的,留了半条街给他们。”
“做得不错。今天就收到这吧,留下两袋,其余的拿回去分了吧。”
“是,谢谢鸢老大!”
阿鸢提着两袋纸钱在街上漫无目的乱逛,一路上见到许多忙碌于揽纸钱的冥族,还有些是特意在清明前来观光游玩的仙妖两界之人。
所以今日,主道上来往行人甚多,一派热闹祥和景象。只是阿鸢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复生为冥灵时记忆全无,只有一个噩梦挥之不去,但噩梦短暂,能获得的信息有限,她还是丝毫想不起到底是缺少了什么。
突然与一行人相撞,她想起来了,少的是一位常立于身侧的男人!
“姑娘?”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将阿鸢唤回了现实中。
“姑娘,你的纸钱撒了……”
阿鸢抬头迎上面前男子的目光,微粽色瞳色中灵气氤氲,一袭深松绿色素袍,发如月瀑,面若冠玉。
整个人就四个大字——仙风澹雅!
“你……你怎知我是个姑娘?”
“身姿亭亭玉立,身上还带着一股馥郁的谷物香气,可不就是个姑娘么?”声音如清泉,瞎话说的是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