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过饭,薛夔来了,脸上还带着伤,走路一瘸一拐的,千骑营探马打人,尤其是打楚擎要打的人,从来不留手,照脸奔,哪疼踢哪。
“大人。”薛夔行了一礼:“边关夜里风大,沙重,您受罪了。”
话,是关心的话,可薛夔,仿佛公事公办一样。
楚擎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
“说吧,每天你都要忙些什么,关于粮草调度的事,和我讲讲。”
“无甚忙碌的,等候桐城送来书函,末将确认后,带着兄弟们将粮草运来,各大营的将军会派人过来取走。”
“不用点验?”
薛夔苦笑了一声:“桐城,给多少,末将,取多少。”
“这就是我想要干掉你的原因,边军挨饿受冻,等着你要来米面下锅,你和条狗一样,人家给多少,你拿多少。”
薛夔的脸上闪过一丝潮红之色,不过只是一刹那罢了,没有开口辩解。
楚擎从桌子上捡起一块小石子,轻轻仍在了薛夔的胸甲上:“来,呲个牙给我看看。”
薛夔低个头,不吭声。
楚擎笑道:“五品的将军,怎么能没血性呢,来,呲个牙。”
福三已经摸向了腰后的短刀,只等薛夔发怒。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薛夔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颇有几分唾面自干的模样。
楚擎又捡起了一块小石子:“你不是喜欢贪功吗,在边军面前,一定是耀武扬威的模样吧。”
石子指甲大小,楚擎这次用了力,照着薛夔的脸上就狠狠扔了过去,他就看看这家伙发怒的样子。
薛夔,依旧没有发怒,因为石子砸福三脸上了。
楚擎都傻了:“卧槽,怎么…”
福三一脸幽怨,像右侧移了一步,还低着头,看了看地面,似乎…是在测算距离,似乎…是在想,不足五步的距离,这都能扔偏?
楚擎百口莫辩:“三哥,我不是故意的。”
“小的知道。”福三强颜欢笑道:“您哪次都不是故意的。”
听这话就知道了,福三早就破案了,没说上次,而是说哪一次。
哪一次,代表不止一次,也就是除了李森那一次,登月楼那一刀鞘,三哥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楚擎叹了口气,暗暗诧异,是不是福三的脸有问题啊,怎么回回都这样?
懒得继续刺激薛夔,楚擎道:“带我去你折冲府溜达溜达。”
“唯。”
“出来几个人。”福三喊了一声,探马和童归带的禁卫们都跑了出来。
楚擎说道:“不用跟着那么多人,你们自己在金戈镇溜达溜达就行,四下打探一下,关于薛夔这家伙的事,有没有什么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之类的破事,正好多给我找几个宰了他的理由。”
薛夔依旧没吭声,只是低着头,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就带着福三以及王通通,加上昌贤与五个禁卫,一行人走向了城外。
出了院落,楚擎扭头看向落后自己半步的薛夔:“走我前面。”
薛夔不问为什么,照做。
众人继续走,楚擎笑着,可说出的话,却杀气腾腾。
“我不喜欢别人走在我后面,怕别人杀我,昨夜,两名探马去了桐城,知道你妻儿老小都在桐城居住,我在边关,不管是在金戈镇,还是在望原城,或是在任何地方,被刺杀了,探马杀你全家,受伤了,探马杀你全家,哪怕是觉着有人会杀我,探马依旧会杀你全家,我出任何问题,都会杀你全家,懂了吗。”
“末将谨记。”
“继续领路吧。”
“唯。”
边关的风沙,既冷又硬,可这并没有让楚擎的心也变的冷硬。
之所以说出这么一番话,只是因为冒功的事。
那些边关将士,冒着生命危险出了关,用命去搏杀,宰了凉贼,割下首级,却让眼前这个黑矮子贪了功劳!
这才是楚擎动不动就说要杀薛夔的缘故。
金戈镇,与昨天一样,依旧是那么的破败,坐在房屋前的百姓们,苍老,佝偻着个腰,双目无神,他们唯一享受的,可以享受的,只有空中的阳光。
这世界,对边关这地界,不公平。
春日,太阳露出头,却黄沙漫天。
夏日,大地炙热,仿佛天地都是一个巨大的烤炉一般。
秋日,狂风猎猎,风沙吹的睁不开眼睛。
冬日,雪中沙,沙中雪,站在室外,皮肤就会出现一道道微不可见的血口子,奇痒无比。
这里,不能再差了,再苦了,相比夏秋冬,也只有初春,他们可以坐在外面,晒着太阳,风沙小一些,虽然冷,却比其他三季强上不少。
清脆的铃声响起,很悦耳,楚擎侧目。
矮房,一个裹着羊皮袄的消瘦老者将一串铃铛挂在屋檐下。
见到楚擎望了过去,薛夔提醒道:“大人莫要望去,招魂铃,看了,不吉利。”
“招魂铃?”
“是的,那老鬼的孙儿,在边军,从军时,割破了手指,用血滴在铃铛上,若是战死了,到了诞辰,将铃铛挂出来,他孙儿的魂魄听到了声音便会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