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因为它总会出现在始料不及的情况下,无人预知的情况下。
没有任何一个昌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何发生的。
宿卫胯下的战马,仿佛集体失了心智一般,硕大的马眼之中,满是惊恐不安的神色,战马,怯了。
二百名凉戎骑兵,开始了他们的“屠戮。”
一把把弯刀,砍在了试图控马的宿卫身上。
一般弯刀,捅在了人力而起的战马腹部。
一具又一具不屈的身躯,倒在了地上。
演武场外,看台之上,一片死寂。
梦中都不会出现的场景,出现了。
看台之下的楚擎,如同失了魂儿,身体的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了,酸软无力。
为什么?
为什么战马会集体失控?
昌军,难道又会输了吗?
不,没有难道,是真的又输了。
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无法驾驭战马的宿卫,如同待宰的羔羊,被劈倒在地。
宿卫,落在了泥水之中,狼狈至极,肮脏至极。
那一具具满是伤疤与功勋的身躯,不应被如此践踏。
被泥水践踏,被马蹄践踏,被凉戎人践踏。
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刀都没有劈出去,马儿失控了,就那么失控了。
宿卫们站了起来,拖着残破的身躯站了起来,用木刀支撑着地面,咬牙站了起来。
木刀挥出,或是没有挥出,凉戎战马,如同高速奔驰的列车,将他们狠狠撞飞了出去。
这一刻,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还没有结痂的伤疤,又渗出了鲜血。
昨日,禁卫们就在这演武场中间,没有遮掩,跑不了,动不了,任由一支支木箭射在身上。
今日,又是如此。
步卒,对骑,便是噩梦。
谭尚义将身子从马儿的身体下抽了出来,目眦欲裂,腾空跃起,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撞飞了一名凉人骑士,再次翻身上马,骑在了凉人战马的马背上。
可下一秒,还没有拉住缰绳时,一柄木质弯刀,重重的劈砍在了他的肩头。
演武场上,这样的场景,一幕接着一幕。
宿卫,爬起了身,怒吼着,被四面八方冲撞而来的战马撞飞,或是夺了马,再被劈倒在地。
马蹄,踩碎了他们的肋骨,踩断了他们的双腿,踩折了他们的臂膀。
原本,不应是残忍的演武场,却如同沙场一般,鲜血飞溅,惨嚎与怒吼交织在一起,白色的雪变成了红色,红色的血,又变成了黑色的淤泥。
百姓们惊恐不安。
文臣们惊恐不安。
就连天子,亦是登基后,不,哪怕是在边军时,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凉戎人,难道会妖法不成,宿卫的战马,为何会逃?
黄老四已经来不及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彻底失了态,他要制止这种再无意义的“杀戮”!
那些折手断腿的宿卫,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黄老四都叫的出来。
“救人!”黄老四再无天子的威严,也不管文臣如何看待,更不管百姓如何看待,如同狂怒的雄狮一般大吼大叫:“救人,孙安,快去救人!”
一个太监,如何制止住数百匹战马狂奔,如何制止住丧心病狂的凉人?
事实上,孙安,可以做到!
一道黑色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轻轻一点,插翅飞翔一般掠过群臣。
这是孙安,又一道人影,明黄色的人影,高高一跃,越过了南宫玺的头顶。
这是天子,九五之尊昌承佑!
两道人影,飞向了演武场。
群臣大乱,谁也没想到,天子竟然疯了,昌承佑,难道不要命了不成?
可一切发生的太快,群臣根本来不及阻拦。
黑色的人影极为迅捷,孙安如同苍鹰掠食一般从高空跳到了演武场中。
战马狂奔而来,那个总是低头哈腰的老太监,姿态,竟然是那么的优雅,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依旧是低着头,弯着腰,快速飞跑在演武场中。
孙安的身影,化为了一道光,一道黑色不断流转的光,甚至让人怀疑,他的双脚,到底沾没沾过泥水。
这道黑光,比战马更快,比狂风更凌冽,直奔耀武扬威的拓跋鹰。
这就是孙安的法子,他无法阻拦二百名凉人,更无法阻拦二百匹战马。
他只需要阻拦一人,阻拦一匹战马就可。
孙安再次高高跃起,他甚至是背着手的,拔地而起,踩在了一名凉人的肩头。
只是轻轻一脚,借力罢了,浑身没有二两肉的老太监,只是那么轻轻一脚,轻轻一踩。
这名草原上的银狼卫,如同被泰山猛然压下一般,整个人矮了一截,就连胯下的战马都屈了马腿。
拓跋鹰面色大变,望着如同苍鹰一般的孙安,举起木刀便劈。
孙安不是鹰,只是一个老太监,终归要落下的。
背着的双手,迅速伸了出来。
左臂,单掌为刀,风轻云淡又极为迅捷的劈下。
实木弯刀断为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