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廿四。
天刚蒙蒙亮。
莆田郡西北侧。
与有福郡交界处的一处山谷口。
并排架放着三列拒马。
三列拒马两端各有五十名兵卒全副武装、静默列阵。
本可容十余骑驰骋而过的路口仅留中间一条窄道供人马通行。
相去不到十丈的空旷地块上,已安扎着数十顶行军帐。
一眼看去少说也有三百来号士兵在此扎营。
另有不少兵卒三五成群地在附近三里方圆内轮班站岗巡哨。
大抵每两个时辰,便有三四十名江湖人结伴从三列拒马与十列肃杀的兵卒列阵之间进入莆田郡。
从昨夜开始,大大小小十来处可入境莆田郡的陆路入口尽是如此景象。
一伙二十七人的队伍刚牵行着各自马匹通过这临时关卡。
众人身上马匹上挂袋的行囊只多不少,却没有遭到关卡口的五名士兵任何为难,只做了个简单登记即被放行。
过关后,前头的领队人再次清点了遍人数,便带着大家向莆田郡深处进发。
这批人马是孤心魂、素手等十二名红尘客栈成员昨日在镇上经过筛选后组建而成的团队。
红尘客栈众人是带着邀约与任务来的。
另十三名江湖人,既有来自小帮派的成员,也有游侠散士。
此来或为追名,或为逐利,或是单纯想碰碰运气,最次也有机会换取点钱财。
在见识到朝廷放榜解除闽地境内的限武令、发布悬赏令、设关立卡等一系列举措后,那些姗姗来迟纯粹凑热闹者已然打消了以身犯险的念头,仍一意入莆田者必然有所求。
或许有许多人能嗅到南少林大火和屠万方现世当中所孕育的中州存亡危机,但这无疑也是无数心有野望之人改变命运的良机。
不多时,这支二十七人的队伍已走出了巡哨圈外。
孤心魂与萝卜两人两骑从队伍中段慢慢缀到了最后边。
萝卜道:“师父,您会否觉得这次朝廷的应对都太过儿戏?”
“儿戏?”特意陪着驭马慢行的孤心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何故有此一问?”
萝卜毫无隐瞒地说道:“在看到这军兵阵仗后,我联想起昨日咱们在酒楼里掌柜倒的苦水。”
孤心魂奇怪道:“噢?军队调遣和断盐之间有所联系?”
萝卜摇头道:“不,只是闽地断盐之事让我回想起先生说的一件旧事。”
孤心魂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萝卜道:“先生说过,在……璟帝上任后的第五年,为防各地盐商和各层盐官严重的营私舞弊,而出台了新的盐政,给民制盐开了道口子,九成盐还由官制,一成允予民制。虽说这心盐政初时颇见成效,盐产量储量上去了,盐价很便降了下来,却也为后来红衣教将手探入中州经济命脉提供了最大的方便,而今看来,那时的盐政改革岂非太过儿戏?”
孤心魂稍加思索后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彼时中州官盐供难应求,私盐泛滥成灾,盐商富得流油,各层官员中饱私囊,独独底层百姓苦不堪言,在无法自上而下彻底清除过程贪腐的情况下,通过加大全中州盐产量,从而打破贩盐垄断,可说是卓有成效的救急之举。只是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才滋养了新的垄断层。”
待萝卜细细品啄之后,孤心魂接着道:“至于你所说的儿戏,想必是面对南少林的大火,当地官府迟迟不进入现场控制火情、调查缘由、保护百姓;出现屠万方这样嗜杀不止的怪物,朝廷没有及时出动军兵围剿镇压;在限武令上出尔反尔,发布了意义不大的悬赏令,只想着借江湖人之手来摆平关系到百姓安危及中州安定的大事要事,以上种种都太过儿戏。”
萝卜应道:“嗯。”
“听我这么总结,朝廷确实挺混账挺儿戏的。不过,就像俗话说的,甭管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换个角度看,至少能看出现在的朝堂局面还不是完全无可救药,尤其是在这种特殊时期。”
“特殊时期?”
“先生应该教过,抛开相关背景去评述个人或集体行为都是空谈。”
萝卜闻言似有所悟,面露愧色,点头道:“嗯,先生说过。”
孤心魂继续引导道:“所以,彼时的盐政改革是时势背景使然,朝廷当下如此布局,则该看看中州当下所面临的局面。”
萝卜皱眉沉重道:“中州当下内忧外患。”
孤心魂道:“不错。瓦剌叩关兴安境,虽未再进一步,却也同只抚在猫颈后的手,得时刻防着对方发力,否则只会被扼住脖颈,任人轻易摆布。”
萝卜道:“目前说来,莆田郡只能是内忧,兴安境则是外患,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且后者离幽京更近,孰轻孰重再明显不过。”
孤心魂道:“那么,朝廷把防范重心放在北边便是理所应当。”
萝卜道:“最主要的是朝堂之上不只有一个声音,第五侯和于添的声音最大,九大家也各怀鬼胎。”
孤心魂道:“距离越远,他们的声音虽然越趋近于统一,但掌控力却是越来越弱的。”
萝卜承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