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尘闻言眉头微挑,不明冷魅所言何意。
“那年你在怡春院醉酒时无意间展露了一式天殇折梅手,虽然当时在角落边并不惹眼,但在场人数之多,耳目繁杂,有不下五人有意或无意目睹了你与尹厉冲突交手的过程,包括尹厉在内共有三人看出了你那掌法中的门道。”冷魅一边说着一边将菜碟上余下不多的菜都拨减入姜逸尘碗中。
在怡春院过的那些日子,正是姜逸尘最为低落、最为迷惘之时,许多事都已记不清,而关于魔宫宴席间的风波他更是毫无记忆,基本是事后通过若兰口述得知的,听得自己是酒后挺身护佳人,虽不惧开罪了个恶人,却后悔于醉酒后轻易暴露了需谨守的秘密,惹出些可避免的麻烦,若不是如此,或许尹厉也不会盯上他这么个平平无奇之人,即便事后再如何交恶,或许也不至于让尹厉嫉他如仇,或许便不会有百花大会上那一出。
一念之间姜逸尘思绪如潮,但很快便回归于现实的平静,若不是被尹厉推上了四面楚歌的绝地,他也许便不会在阴阳桥上毅然决然纵身而下,而后遇见她了。
姜逸尘心下暗暗苦笑,没有让沉默持续太久,想着冷魅适才所言应未将若兰算在其中,三人想必皆出自魔宫,便道:“尹厉是其一,魔宫宫主的眼力应也不凡,自当为其二,其三……是你?”
冷魅否定道:“我并未瞧见冲突经过,均是事后才知晓的。”
姜逸尘往口中送了夹菜,未来得及吞下,油然生出一丝不安,转瞬间便又释怀,他身怀《天殇折梅手》的秘密直至尹厉身死之前才被公之于众,已然麻烦缠身,还有何可忧,有何可惧?
果然只听冷魅道:“第三人是谁并不重要,他和我一样对宫主之令言听计从,彼时宫主明言不去动你,我们便不会将你的秘密四处散播。”
姜逸尘吞下了口中的菜,想起了曾经江湖上关于龙多多的评述,以及很早之前尹厉对他说过的话:龙多多是个武痴。
九州四海两盟几大扛鼎帮派中年纪最轻之人,有城府,善谋断,武功卓绝。刚逾弱冠之年剑法已有所成,只身拜山少林,问道武当,连日与数位前辈大德切磋后无恙而归,功力剑法又有所精进;曾率魔宫十人百里追袭,不惜陷入东南海湾流寇聚集地血战多日,只为抢回一本难得一见的中等炼体功法。
其或不重权势,只是能者担之,可于武学造诣的追逐却不掺半点假,此武痴非好勇斗狠之痴,而是浸淫武学之痴。
痴于武者不耽于用任何方式去获取武学追求提高,不限于以重利相换,或者是通过暴力相夺。
姜逸尘至今不明《天殇折梅手》为何会有如此大的魔力诱人飞蛾扑火,却不敢忘了隐娘生前的告诫:非濒临死局切勿施展。
去往菊园后他读了不少江湖记事和轶闻典籍,更明白《天殇折梅手》在江湖间已成了失传的武学,是谓绝学。
既是武痴,眼见绝学,岂有不动心,不动念之理?
但姜逸尘见到龙多多那日,或者说龙多多见到姜逸尘施展天殇折梅手那日乃至以后的时日中,龙多多却对他毫无动作,甚至严命其下属不要动他,这不符常理。
除却一帮之主的气度和隐忍之外,其间有何隐情?
是姜逸尘背后的道义盟,身后的老伯,让龙多多选择敬而远之,还是?
姜逸尘有些明白了冷魅想要跟他说什么,道:“那年你从怒霹雳手中救下我,还帮我对付尹厉,也是受了龙帮主的嘱托?”
冷魅已收拾起桌面来,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而才反应过来姜逸尘并看不见她在点头,正要开口道是。
却见姜逸尘嘴角边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道:“你的动作停住了,所以答案是是。”
冷魅了然一笑,而后很自然地回道:“若非宫主有言在先,否则萍水相逢,我又怎会知你是何人?不管是怒霹雳还是尹厉,死在他们手下之人不计其数,多个你也是很自然之事。”
姜逸尘左手端着碗,右手迟迟无法用筷子将最后的饭菜赶入嘴中,最终只得搁在左右腿上,摇头苦笑而叹,道:“此言有理,此话伤人。”
冷魅继续着收拾饭后残局的活,依然很自然地道:“良药往往苦口,实话往往伤人。”
姜逸尘食难下咽,道:“有理。”
“不过你难道不想知道宫主为何会对我等有那番交待?”
“我在等你说。”
“不先把饭吃完?”
冷魅话语刚落,已见得姜逸尘以风卷残云之势将碗中饭菜尽数吞入腹中,不禁莞尔,稍稍正了正色,道:“宫主生辰宴后,我们还在姑苏待了段时日,某日深夜里却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深夜登门而访,本便有失礼数,这客人确实奇怪。”
“依稀记得那是某个雷雨夜过后的第二个夜晚,那客人黑衣蒙面,武功算不上高强,却及擅长潜行,我们原以为是个刺客,要对宫主不利,但想弄清其动机,遂将计就计,让其一路畅通无阻顺利进入宫主寝室。”
某个雷雨夜过后的第二个夜晚!
仅听到此,姜逸尘已猜知那是何人,冷魅后边说了什么,姜逸尘便再没心思听下去,也没有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