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阴若岁,半个月的时间,说来不短,可对于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姜逸尘而言,十指都不够用了,可不算是太长么?
半个月的时间,吴桐曾来过四两千斤堂三次,为苗凤儿抓药。
在苗凤儿彻底康复后,吴桐也携妻前来四两千斤堂谢过救下夫妇二人性命的大恩人,杜掌柜。
当然,姜逸尘每次都刻意避开,因而,直至吴桐离开时,也未能察觉到他的另一个恩人同是藏身于药堂之中。
便在前些天,姜逸尘赫然发现鸡蛋和梅怀瑾也不知去向,以有福客栈接连十天半月都宾客满座的盛景而言,想来二人在离去前,定当赚得盆满锅满。
守得云开见月明。
“云天观”寥寥三字在姜逸尘可劲儿盼了半个月的时间后,而今突然在耳边响起,姜逸尘一时竟有些恍惚,误以为尚在梦中。
不过,来人出声短促而有力,好似晴天霹雳在脑海中轰然炸响,令姜逸尘精神为之一振。
缓过神来的姜逸尘,像是个正要被掀起红盖头的新娘子一般,既紧张激动,又欢喜得心惊肉跳。
但他却拼尽全力平复下自己悸动的心,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来人是个年轻女子,年岁瞧来仅比姜逸尘大上些许,身着粉色锦绣祥云袍,其后背着一宽厚的长物,以姜逸尘的眼力也未能瞧出那是何物,仅能凭经验猜测大抵是个武器。
扎着两个有如垂柳的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黑又亮,这粉衣女子仿佛眼波一转,便能勾走男人的三魂七魄。
可惜现下这双大眼中并无半缕秋波,射来的目光却如芒似剑,令姜逸尘觉得自己胆敢再多看一眼,便要被其生吞活剥。
对此,他只能选择暂避锋芒,挪开视线,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午后时光,药堂并无多少病患需要照看,姜逸尘眼角余光四下一扫,已看不到多少白色或是灰色的身影。
杜掌柜显然已回了卧房,和姜逸尘同管药柜的老张,年纪大了些,这时段免不得要休息,也不在堂中,女子直奔自己而来似乎无可厚非。
他将目光停留在那张桑皮纸上,略微一瞧,其上整齐划一地列有数十项条目。
姜逸尘伸手将桑皮纸调转了个方向,仔细看起来。
望月砂三十两、月见草五十两、紫河车二十两、五灵脂六十两、百草霜十两……共三十样药草。
默念完纸面上的内容,姜逸尘这才发现还有小半张纸被折在背后,摊开一看,果然还有曼陀罗、起阳草、龙牙草、无花、独活、菟丝子、天南星等近二十味药。
一条条,一项项下来,这一长条形的桑皮纸上竟有四十九样药草,依着这些药草数量,合起来约莫有百来斤之重。
姜逸尘近来在打理药草上颇为用心,对四两千斤堂中所存的草药量可谓如数家珍,依照这药单来看,云天观需求的草药量近乎是药堂中存量的十之**,当中还有数样欠缺,要调取这样数目的药草已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了。
于是,他站起了身,道了声“姑娘稍坐”,便往后院走去。
那女子以为姜逸尘仅是要去取药,便冲着他远去的背影,喊道:“把杜老头也给叫来。”
“杜老……头,但愿您老还没入睡,否则,只能得罪了,人家姑娘点名要见你~”远去的姜逸尘身形稍稍一顿,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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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今儿总觉着神思难安,因而,虽早早回到房中歇息,却始终未更衣就寝。
人一老,直觉倒是准得很。
这不,只是稍稍打了个盹,便有人来敲他的房门了。
药堂中的伙计能来敲门,无非是两件事,无法做主的事,大得不得了的事。
“杜老,云天观来人了,说是要见您。”房外传来的是小姜的声音。
对于姜逸尘这大半月在药堂中的表现,杜仲心中甚是满意,他心中甚至想着倘若真有这么个徒儿,他愿对之倾囊相受,可一念及其不过是在利用四两千斤堂,心中便颇为不快,他甚至连姜逸尘的名字都不想知道,只与其要了个姓氏,毕竟,总不能让大伙儿以“夜枭”二字在大庭广众下招呼这小子。
云天观来了,看来这小子也差不多到了离去的时候。杜仲心下竟不禁有些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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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扬仁义之德,展济世之志,对于寻常百姓,四两千斤堂仅求薄利。
这点儿利润于大药堂的经营运转而言,好比九牛一毛,全然不够塞牙缝。
因而,要支撑药堂的正常运作,除却与其他药堂医馆的合作外,也免不得与一些金主贸易往来,其中既有财大气粗的乡绅富贾,也有枝繁叶茂、产业林立的豪门大帮。
云天观便是其中之一,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像云天观这类道观在中州虽非遍地可见,却也数不胜数,若非香火旺盛,绝难有多余富足的银两挥霍于炼丹制药之上。
云天观精于炼丹之道数十载,所练成的丹药自有其非凡的功效,非凡的功效便也换来了不可估量的价值,因而云天观是个富有的道观,也是四两千斤堂诸多金主中为数不多的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