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见一切法,心不染著,是为无念。
无念剑,乃昔年少林高僧清苦大师赠予武当虚谷真人的剑,二人于世间法、世间道有着近乎相同的看法和体悟,是神交挚友,而无念剑自也蕴含着佛道相通之理。
虚谷真人年逾耄耋之年时,将此剑赐予年岁最小的爱徒元慎,本意欲让元慎感悟此剑的佛道之理,不为世事尘埃左右心念,怎奈终究难逆其心性,事与愿违,徒留嗟叹。
而这把剑此刻却到了玄箫的手上,玄箫不由苦笑着世事弄人。
他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元慎会有一天走到他面前,叩首认错。
他没想到,再见元慎之时,他对这还不及天命之年便已沧桑如斯的武当掌门竟提不起丝毫的恨意,反而还徒生几分悲悯。
他没想到,他会接过元慎的剑,接过那个他曾日夜恨得咬牙切齿,曾觉得肮脏无比的人的剑。
尽管他一言未发,但他心里清楚,他已默认接过了元慎递予的期许。
元慎对他说:“我令武当蒙羞,希望你能为武当止住天下人的耻笑。”
武当驰援峨嵋之事迫在眉睫,玄箫不敢耽搁太久,借着适应“新生”的空当与姜逸尘等人见了面,同虚尘真人聊谈了半个时辰,拾整妥当后,便领着水如镜和水如月二人马不停蹄地上路了。
至于峨嵋求援武当的大致缘起,则是因近年乱事频发,以西南地域最为风声鹤唳,在朝廷派遣锦衣卫上上后,峨嵋派掌门和众掌权师太便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心忧惨遭灭派横祸,便决意弃山而去,保得门人周全,才有来日峨嵋再起,而最适宜的去处便是武当无疑,武当近况不佳更甚峨嵋,与之兵合一处后,两派或许能依武当山为屏障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觅得一线生机。
更何况两派之间的关系,绝非仅是千百年来的交情,同为传承千载的名门大派,总有他们厚实的底蕴来保证门派在危乱之际的传承延续,峨嵋派曾在数百年前遭过一次大劫,便是凭着名门底蕴留下的后手,在那次危难中挺了过来,但上次劫乱用来续命的手段已然耗尽,此次怕是再难挡住一劫,因而只能另寻他法,武当便是那根她们最有机会把握到的救命稻草。
武当三丰台前,创派祖师三丰真人铜像十余年前不翼而飞,武当门人并非没有为此紧张过,毕竟那也是他们门派传承宝藏之一,他们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在暗中探查铜像的下落,最终在峨嵋派的助力下,在蜀地将悍匪劫杀,铜像失而复得。
因路途过于遥远,且因颜面已失,即便将铜像运回也再难挽回多少损失,武当便与峨嵋商量将铜像暗藏于峨眉山上,以防来日万一。
而这铜像中的秘密便是两派来日共同续命的希望,这秘密历来由两派掌门传承守护,在危急关头时方才会告知门派其他掌权者,数年前的中州之变,两派间的高层便也悉知了铜像的重要性。
将峨嵋的传派之剑两仪剑置于三丰真人的铜像手上,能触动铜像内设机巧,从中取出武当古剑无极,而无极则能开启武当山的太极三清阵,传言此阵乃山体大阵,能力保武当山纵使面对万军围堵,仍能留存二十年不倒,这便是武当的底蕴。
而这些手笔,自也出自和两大门派关系匪浅的天机派,如此布置便是因为武当和峨嵋千百年间存在的不少因缘佳话,互为羁绊,风雨共济是两派间最好的标签,唇齿之依,本非虚言。
十余年后,物是人非,昔年主张将铜像留在峨嵋的数位武当派虚字辈长老或老或逝,而今元字辈中的掌权者虽有记得此事的,因还未身临乱局,且贪图一时安乐,便也无意提起。
然,峨嵋派显然将这事儿深记于心,当预感到危局将临时,便令弟子下山去往武当求援,传递与武当的信息是,峨嵋愿带着无极剑来投,只求武当协助她们将门派中人收纳入山。
为保峨嵋山上的一时安定,不令外人起疑,也为颜面之故,静一师太及几位掌权者长老自然不能在第一时间离山,她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些弟子身上,一个月内无消息,便再派出一众弟子,为了门派的传承,峨嵋不得不抓住这根最后的稻草。
救援峨嵋的行动,简而言之,便是将峨嵋派子弟接到武当山来。
要在不惊动各方势力的情况下,将峨嵋派的师徒分批次带到武当山上,绝非易事,玄箫自也明白这是个费心费力的苦差事,但悉知此举亦是为保全武当所为后,便也毫无怨言地接过重任。
武当门内需做的准备自有七大长老去安排,余下的具体转移计划只能依凭玄箫在路上琢磨了。
上武当山时有六人,下武当山时仍为六人。
只是秦香菱和水芸灵被留在了武当,她们很庆幸,成了第一批被救援到武当山上的峨嵋派弟子。
玄箫、水如镜、水如月一行与姜逸尘、夜逢山、夜潮涯一行在岔道口分道扬镳。
“后会有期。”
尽管众人间还有些许不舍,但在别离时,也仅是寥寥数字出口。
当然,这已最好的祝福。
峨嵋派事了,姜逸尘便与夜氏兄弟依先前与红雀之约,去往太极村,叨扰了一夜。
而后三人一路同行,直往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