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刀时,他们已经变成了加害者。
而这些,是在起义军背后推波助澜的士人们能够预料却不会在乎的情况。
这些世族门阀知道死的人会有百姓、会有豪强,也会有士人。
但他们还是决定引导起义,用绝大部分百姓、少部分豪强士人的牺牲,来改变他们的困境,以及夺回权力。
他们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他们是为了自己。
站在顶端的那些士人才不会去管百姓们的死亡,哪怕死上一万、十万、一百万的百姓,北周还能活下来其余千百万的百姓。
打仗又不会把土地给打没了,只要土地还在,百姓不就可以重新变多了吗?
元里看着眼前破败的城墙,满街的尸体鲜血,久久没有说话。
韩进喃喃地道:“这都比得上阴曹地府了吧?”
元里忽然道:“阴曹地府可怕吗?”
韩进道:“自然可怕。不止我怕,百姓怕,王公大臣怕,天子也怕。”
“是吗?”元里的声音平静极了,“百姓们总以为阴曹地府最为可怕,可最可怕的难道不是人间吗?”
韩进突然愣住,侧头看着元里。
元里道:“如果我能……”
他戛然而止地停住。
元里茫然地抚上胸口。
心脏砰砰,剧烈地跳动中,好像有什么他还不明白的东西已然开始滋生。
如果我能……
我能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杨忠发在旁边道:“将军,我们该怎么做?”
元里回过了神,跟着看向楚贺潮。
楚贺潮唇角冷硬,他下颚紧紧绷起,道:“白米众都是乌合之众,只要拿下马仁义,他们便会一哄而散,两万人不足为惧。杨忠发,你与韩进每人带领一百骑兵从东西两侧佯装出击,虚张声势,将动静弄大一些。一旦白米众前来追击就虚晃一枪,将他们诱走,防止敌人回头援助。邬恺,我分你二百骑兵,等两方白米众被吸引离开后,令你从东南方向顺着狭道突击,你敢不敢?”
他似乎很了解邬恺。
邬恺抱拳,低着头闷声道:“敢。”
以二百骑兵对众多白米众,虽说是从狭道突击可以率先占领先机,但白米众反应过来之后,邬恺他们无疑会陷入险境。
不过白米众少有骑兵,都是没有多少战斗力的步兵。一旦抢占先机,二百骑兵勇猛起来也能杀上对方一千多人。将对方杀怕了后,这帮非正规军队便会鸟散鱼溃,会忌惮着不敢靠近,给邬恺他们留下能够拖延的时间。
楚贺潮握了握手,指骨咯吱作响,他淡淡道:“剩下的人随我去取马仁义的首级。”
“将军,我也去,”元里冷静跟上,“我的箭法不错,可以试一试于千军之中取他性命。”
楚贺潮侧头凝视他,“当真?”
元里道:“当真。”
神枪手与神箭手一样,千人之中也出不了一个。一旦出了一个,必然是军队中的王牌。
楚贺潮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带着人离开,从山脚边缘缓缓靠近县令府后方的山林。
这处离马仁义及其身边大军还有极其遥远的距离。
楚贺潮和元里带着一百骑兵静静等待着。
他们在等待着杨忠发和韩进的发难。
一旦他们发难,马仁义身边围聚的大军便会分出两方人前往应敌,只要他们闹出的声势够大,马仁义越是会派更多的人过去抵抗敌军。
之后,便是邬恺行动的时间。三方来袭,营造四面八方被包围之感。马仁义必定会逃,他只要开始慌乱逃跑,便是取他性命的时机。
一片寂静中,楚贺潮忽然开口道:“嫂嫂,你只有一次机会。”
元里正在活动着手腕,检查着弓箭,他低头摩挲箭端,道:“我知道。”
一旦失败,马仁义必定会察觉有人要杀他,这之后想要再杀他那就难了。
楚贺潮用人不疑,他不再多说,耐心等待着机会。
终于,混乱开始了。
有人着急忙慌地跑到了马仁义身前,指着东、西两侧说了几句话。马仁义脸色大变,立刻派人前去迎敌。
派完人之后,他紧张地翘首以盼,期待着胜利的消息传来。但胜利的消息没有传来,反而又等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杀来的凶猛骑兵。
那可是骑兵!
马仁义瞧着也慌了,在属下的保护中打算转移战地。而这时,元里已经在楚贺潮和骑兵的遮掩下,来到了县令府后方。
燃烧着的滚滚浓烟成为了遮掩他们身形的利器,也成了蒙蔽元里双眼造成失误的弊端。
楚贺潮皱眉看着呛人烟雾,“你可不可以?”
汗水从鬓角滑下,有几根黑发黏在脸颊侧方。元里神情无比专注地看着前方,目光穿过烟雾,在起义军中扫视。
闻言,他忽然露出了一抹轻松笑容。
“将军,”元里目光凝聚,他侧了侧头,瞄准了那个惊慌地藏在起义军中的首领,声音轻得一吹即碎,“你可不要小瞧后勤军啊。”
弓满了。
元里果断地松了手。
“嗖”地一声破空声,利箭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