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使照胆剑时,绛袍剑客一直在脚店中,从未移动,就连萧灵素踢来那一刀,他也只是仰头躲避。直到照胆剑回到手中,他才后撤半步,避开刀锋,又一挥袖,绛色大袖鼓起,犹如金铁,嘭一下,扫飞一名灵官。
那位身材魁梧的孙灵官一掌抓来,绛袍剑客却不避。魁梧灵官抓中绛袍剑客左肩,犹如抓到一块生铁,五指怎么都扣不进去。那绛袍剑客肩一抖,灵官鹰爪般紧扣绛袍剑客左肩的五指一震,咯搭!三处指节被直接震断!
绛袍剑客大袖又连扫两下,另外两名灵官闷哼一声,被击飞出去,那大袖竟如攻城檑木一般,擦到一下就伤筋动骨。一转眼,绛衣剑客便解决了几名灵官,向李蝉逃遁的方向追去。
萧灵素眼角狂跳,青雀宫弟子入门多修《黄庭》,以《黄庭》中《三部八景二十四神法门》种道。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才能接触《藏景录形剑经》,修习剑术。而希夷山人,多以《玉柜服气》法种道,再进一步,便是修《性命直指》。
这绛衣剑客施展的,正是将《性命直指》修到精深地步,才掌握的《化气成罡》之法。萧灵素拜师不久,虽与绛衣剑客处在同为种道修行者,却连《藏景录形剑经》都没来得及练,显然不是这绛袍剑客的对手。
不过这绛袍剑客,显然是顾忌身份,对待灵官也未下杀手。萧灵素只存心拖延,力求为李蝉再多争取片刻逃脱的时间,持刀将绛衣剑客截下,与他周旋几招,有惊无险。
但本来就技不如人,萧灵素持刀作剑,没有趁手的兵器,又多了一个短板。挡下七剑过后,照胆剑将那直刀一切为二。直刀当啷落地,绛衣剑客一脚踢到萧灵素胸前,将萧灵素踢飞十余丈,破墙撞进茶肆中。绛衣剑客朝南一看,云浮大道那边,已不见李蝉的踪影,冷哼一声,云靴踏地,嗵的一声,身体竟如攻城弩矢一般,飞射出去,速度比那李蝉坐下的符拔,更快三分。
只几步,绛衣剑客便跨越那数十丈的空地,一纵身,羽毛一般,落到檐角,提剑东望。逢上鱼龙会和圣人祭祀太庙,云浮大道上香客不多,那白兽载着黑衣青年,已跑出近两里远。
云浮大道中,众商贩和过路的香客从没想过,在这浮云山脚,城隍庙外,竟还能看到这么一头雪白异兽,惊惶躲避之余,不由有些好奇,望着那异兽如风一般跑远,还没回过神来,又有一道绛色身影,从道间闪过,余风掀得卦幡动荡,檀烟散乱。
李蝉坐在徐达后背上,黑发被吹得乱窜,望向前方,浮玉山越来越近,已不到四里。他往后遥遥一望,那绛色身影远远追来,越来越近,向这边抬手一挥。
种道修行者虽能拨动天地气机,但洪宜玄,还是这位绛袍剑客,驭剑之时,除了手掐剑诀,便鲜有动作。如此奔袭之间,绛衣剑客就算能勉强驭使飞剑,也如初学射艺者强行骑射,吃力不讨好。若遇上高明的敌手,甚至会被夺走飞剑。绛衣剑客挥手,并未放出照胆剑,只有一缕衣袖随着动作撕裂,脱袖射出。衣袖本来柔软,此时却如同铁矢,仍是化气成罡之法。
“躲!”李蝉大喊,徐达应声一跃,纵到街旁的屋顶上。
那缕衣袖刺进香烛铺的榆木门板后才势绝,后半截软趴趴垂下,犹在晃荡。徐达一连跳过五座房顶,又是一缕衣袖飞来,徐达向前一纵,衣袖擦着徐达后腿掠过,啪一声,青瓦悬山顶上鸱尾应声而碎。
这一下躲得仓促,徐达撞进前边屋舍的窗里,李蝉伏低身体,后背擦断数道墙砖,徐达又一跃,破门出屋。
李蝉紧抓徐达颈后白毛,趁隙抬头,浮玉山已只在两里外。云浮大道尽头,城隍庙的三层石牌楼朱漆彩画,三足铜鼎间轻烟若霭。李蝉目光移向城隍庙上方,山间林莽苍苍。
他双腿用力夹住徐达背腹,身体起伏,腾出手来,放入口中,用力一吹,发出一道嘹亮哨声。
绛袍剑客眉头一皱,却不停下。此时仅距那白兽百丈之遥,断无放弃之理。
嘹亮哨声穿入苍翠林莽间。
青雀宫山门前,两只报君青雀紧挨着,双眼微咪,红爪抓住门梁,正在打盹。山间春风轻拂,哨声被层层枝叶遮挡,已微不可查。一只青雀蓦地睁眼,四处张望。紧接着,又有另一道隐约的哨声响起。它鸣叫一声,啄醒身旁还在沉睡的另一只青雀。那青雀刚醒,迷茫地瞪起溜圆的黑眼珠子,却见同伴已振翅飞起,连忙抖擞精神跟上去。
山下,黑衣、白兽、绛袍,三道身影前后追进浮玉山脚,从城隍庙畔,冲进林间。
大群红椋鸟被惊起,叽叽喳喳。
大片去岁积留的枯叶,被一兽一人踏起。
符拔在巨木间纵跃,如履平地。
一道剑罡削来,符拔跃离巨木,冲破层林,参天巨木轰然倒下,一道霜般的剑光自下而上,刺破层层枝叶,两道清脆鸟鸣声却在此时穿林而至。
一前一后,两道青光掠过连绵树冠,自远处飞来。李蝉轻轻一拍徐达后背,腰间画轴哗啦一响,符拔化作白影,没入其间。李蝉身在半空,衣衫猎猎作响,却望着远方的青光,喊道:“大青!”
前边的青雀张喙啼鸣一声,迎风见长,化作翼展三丈的巨大青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