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沉着脸, 目光看了一圈儿,落在了崔珊的脸上:“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个宅子之中,能够平等跟男主人对话的, 也只有后宅之中的女主人了, 崔珊意外那目光的最后落点竟然是自己,转念又很是理解,对方是那种重规矩的人啊!
崔珊依旧没有答话。
老大夫却因为这目光的朝向是他这个方向,斟酌着回答了一下:“夫人吃了太多寒凉之物, 恐怕今后,不利子嗣。”
这话足够委婉,但大公子的脸色并未好转。
王嬷嬷年龄大, 头脑却不糊涂, 这种时候直接哭冤:“夫人为何要如此?害人害己, 莫不是我就这么碍了夫人的眼吗?”
她这一番唱念做打, 早就娴熟, 上次就是凭借这般颠倒黑白, 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才是受害者。
这一次,她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崔珊没有急着反应, 她等着看大公子的反应,如果这位大公子还是相信王嬷嬷, 那么他的眼睛也可以不用要了。
大公子皱着眉, 不知道是觉得在外人(老大夫)面前丢了面子,还是觉得这事儿一团乱麻, 暂时理不清楚, 直接让人把王嬷嬷和那两个小丫鬟带下去,看样子还是要过后再慢慢审问。
崔珊嘴角带出一抹嘲讽的笑,上一次, 面对王嬷嬷的倒打一耙,他可不是这样的。
所以,果然还是分人,他对王嬷嬷的信任是来自于原配?
等到人都被带下去了,金翠和兰珍犹豫着,看着还没走的大公子,不知道是要奉茶,还是要做什么,大公子脸一板:“还不去给夫人煎药?”
刚才老大夫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药方,虽然未必能够根治,但缓解也是好的。
“是。”金翠一激灵,赶忙就要走,还顺手扯上了兰珍,兰珍犹豫着,不太想走,看了一眼背朝着她的大公子,还是拗不过金翠的拉拽,跟着走了。
靠坐在床上的崔珊把这一切看了个清楚,再看大公子的一张冷脸,讥讽的笑容愈发明显,“大公子还有什么事儿吗?”
“王嬷嬷给你端来的药是经过我同意的。”
大公子第一句话是这个,指的是这两次王嬷嬷送来的药并不是避子汤,那是当然的,避子汤也没有提前喝的道理。
崔珊早就想到这个简单的局面骗不过这位大公子,但她本来也没想骗他什么,“是,绝子汤是我自己喝的,我让人准备的,我自己喝的,跟王嬷嬷无关。”
她扫落了桌上的药碗,并不是发泄脾气,而是表明某种态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宅子里,有她,就不能有王嬷嬷。
刚才那个局面,本来就是让大公子做选择题,如果他还选择保住王嬷嬷,那么她这个夫人在后宅之中的威信就是名存实亡,虽然上次那一闹也差不多了,可这一次场景重现,换了个位置,也不过是要让大公子幡然醒悟的。
大公子神色狐疑,夹杂着几分不耐:“你又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崔珊冷淡地回了一句,从床上起身,似乎是躺久了脚上无力,不好穿鞋,不得不俯身提了一下鞋子,走下来的时候,还歪了一下身子,像是没站稳一般。
大公子迟疑了一瞬,伸手去扶,扶到了,却也痛到了。
剪刀直直地捅入他的腹部,用足了力道,竟是刺入颇深,不仅如此,崔珊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还狠狠搅了一下,拔出了剪刀,扔在了地上,跟那些碎瓷片一起。
血滴落在白瓷上,像是盛放的红梅。
“你——毒妇!”
大公子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突变,表情又是惊讶又是错愕,满脸的迷茫夹杂着愤怒,他不理解,崔珊为什么这样做。
被他在疼痛之际反手推开的崔珊就好像轻飘飘的落叶,向着后方跌去,跌坐在床上,披散的发丝有些散在脸侧,眼睛一弯,轻笑:“夫君总是这般骂我,我若是不做点儿什么,岂不是辜负了夫君的期待?”
“放心,不会死,就是会痛几天,然后,夫君就知道了。”
崔珊笑着看着大公子愤怒到要杀人,却又因为身上的伤不得不赶紧捂着腹部找大夫的模样,她伏倒在床上,侧着脸,让大公子能够看到自己脸上的笑容,看着他的眸中多出些惊疑不定的惧怕来,笑声都愉快了几分。
跟着大公子来的人,刚才已经退下了,这时候大公子再叫人来,匆匆忙忙离开,闹出些动静,一直关注这里的兰珍匆忙过来,好像关切崔珊一样询问她:“怎么了,夫人,发生了什么事?”
崔珊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后不用惦记大公子了,他成了废人了。”
“啊,废……”
兰珍没理解什么意思,下意识要问,很快又反应过来,忙道:“夫人说什么呐,我从来没有惦记过大公子。”
“没关系,以后他废了,若有人惦记,就惦记吧。”
崔珊没有跟她争辩的意思,眉宇舒展,让兰珍扶她起来,坐在了梳妆镜前,拆掉了头上的布条,额角的伤口不深,应该不会留疤,已经止了血,虽然不好看,却不用包着了。
“王嬷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