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高大, 却挡不住那伸出墙头努力浪漫的花枝, 一朵朵细碎的花盛开着,就好像是少女荡漾的春心,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努力释放着阵阵馨香。
发乎情,止乎礼, 教坊司中的女子们, 有些就同禁卫军之中日日巡逻的禁军有了那么点儿眉来眼去。
有了爱意,再看情郎, 那自然是个个堪比侦探,一丁点儿不同寻常的动静都能被深入解读。
谁在当值的时候换了班, 谁被派到了别的路线上,谁跟谁闹了矛盾,谁又跟哪个宫女私下里偷偷交好……宫中总有些秘密, 是瞒上不瞒下的,有那么一个缝隙存在,等待的就是汹涌如潮水一般的八卦滚滚而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连着值了几日了……”
“……右军以前不是不负责这里的吗?”
“啊, 那位啊, 原来是太子殿下身边儿的, 有人曾见过他跟……”
一条条零散的信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很快消息就汇总成一个令人惊讶的模样来。
太子会发动宫变吗?
不正常的禁军调动,以及某些地方的外紧内松, 再有……很多信息,就那样明晃晃摆在那里,没有一个结论的时候, 它们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东一颗,西一颗,还有几颗不知道散在了哪里,让人找寻不到。
可一旦有了结论,所有的珍珠就被无形的线条串连起来,成为了一串,让人看得颗颗分明,是啊,就是这样的。
这个惊人的结论,不好对外人说,但有一些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大人,这是李姑娘那边儿传来的消息。”
眉眼间有几分木讷的内侍小声传递着来自教坊司那边儿的消息。
中年内官,相貌上已经显出几分时光痕迹的梁翊正在品茶,听到消息,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没有多做思考,直接道:“冬日天寒,我的旧疾犯了,需要休息几日,你去传个消息,拿些药来……”
以梁翊如今的身份,不用做什么都战战兢兢,请个病假休息几日,还是能够的,他素来与人为善,并不轻易得罪人,也并不逼迫什么人,虽然因为地位之争,不得不上,但也还是留了条路给别人走,多年下来,在宫中的人缘儿还不错,听到他病了,还有几个亲自上门来探望的。
遇到这样的,他就透露了一二,说些“这天气说变就变,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之类的话,懂得自然懂,不懂的,若能多思量几分,也不会有什么错漏,至于那些完全不懂的,那就没办法了。
事情不密,先死的可能就是自己。
梁翊虽然还不清楚具体会发生什么,可某种不好的预感,早就令他心生不安,来自教坊司的消息,也只是促使他更快地做了一个决断。
便是都错了,也不打紧,有时间休息两天也好,自入了宫,他有哪一日曾得了休息呢?
铜镜之中,鬓角已经染上了霜色,梁翊却不徐不疾地完成分内的工作,不多做,也不少做,若有什么必要出头的事情,之后便要略空一空,完美地卡在已给度上,让上位者不要多注意自己,也不要完全忽视自己的利益,这样就可以了。
“中庸之道,方是最妥当的。”
梁翊在宫中多年,才明白这个道理,可惜啊,他的父亲若能早早明白,也许他就不用入宫了。
那一年的冬日庆典后,太子登基为帝,此后每年的冬日庆典后,新帝都要举办一两场小宴,并不刻意邀请群臣或后妃,有的时候,只是叫教坊司上了歌舞,他独自欣赏。
“这是教坊司新出的剧目《白蛇传》。”
造景逼真的戏台子上,乐师的伴乐之下,一个个扮相各异的人陆续登台,演绎了一场场的悲欢离合。
登基多年的皇帝手上打着节拍,看着台上的戏曲,在一曲终了后笑着称赞:“果然不错。”
他似乎从这个剧目想到了那位蒙冤受累的李大人,翻案之后,对方虽得了清白名声,却没再当几年官就没了,据说是流放的路上虚空了身体。
他的才华怎样,皇帝并不曾亲见,但他女儿的这份才华,的确是让皇帝开颜了,难得,难得。
随着教坊司的新剧红火起来,外面也有人在唱,同样的舞台剧流传到外面,唱腔不变,曲子不变,舞台上的内容就有些变化了。
那些武生,翻云覆海一般在台上辗转腾挪,看得下面的人阵阵叫好声,让这冬日的宴会更添几分热闹。
南平王府之中,一干女眷坐在座位上,看着戏聊着天,她们之中也有年轻的世子妃,可对方并不轻易说笑,倒有些过分端庄了。
“这戏说是从宫中教坊司传来的,连皇帝都爱看呐。”
“我看着也极为不错,编戏的那个,可不是一般人,是李大人的女儿……”
“哪个李大人?”
“还能有哪个,被判了冤案的那个,真是可惜了,也没当几年官……”
说话的女眷没有留意世子妃脸上的神色变化,她们根本不用看世子妃的脸色,坐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王妃的亲眷,还有几个,直接就是之前那位原配世子妃的娘家人。
这样的聚会,没有娘家的继室世子妃就要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