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旧案, 江湖第一美人… …”
一张纸条上的字迹很快随着揉搓而模糊,连同那张纸条都化作了纸屑纷扬而下,落在了桌面上, 被清风一吹, 消散无痕。
宽厚坚实的手掌落在桌面上,许久不动, 好似那手掌的主人正在沉思着什么。
“老爷在想什么?”
门扉之外的声音传来, 来人已经端着一种补汤进了屋子, 绣裙沉静,裙边的荷叶似带来了大片的清凉。
暗绿的绣鞋浅浅露出一点儿痕迹来,似那荷叶翻卷而暴露在外的莲茎。
桌前的男人脸色发白,看上去像是经年体弱之人, 并不似江湖人士,然而他的确是江湖人士, 还是一手创建了有道堂的秦有道, “夫人。”扭头看到进来的女人, 他轻声呼唤着, 抬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汤盅, 打开, 未及看, 先闻到那熟悉的味道,“多少年了,没想到,还有人提起秦家旧案,没想到啊!”
眼眸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冉冉上升的热气之中朦胧,一如那一年河水荡漾的波纹中细碎的月光,又好似那冰冷利刃之上反射的冷光, 他永远都忘不了。
“能够翻案,也好。”
夫人沉吟着,外头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她也不是没有所闻的,无论那位江湖第一美人是不是秦家人,能够因为她的缘故,让这个案子大白于天下,而不是让秦家人死了都顶着奸臣贪官之名,就很好了。
秦有道冷哼一声:“有什么可翻的,都是一丘之貉。”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建有道堂?”
夫人无奈,丈夫嘴硬,戳穿他?还是给他留下一些面子,她倒是想要选择后者,可… …难以一针见血啊!
有些话,总是要有人来说的。
“天下无道,还不许我有道了?!”
秦有道很是不满,说着的时候把汤盅重重地放在桌上,碟子勺子碰撞作响,汤盅却并未有丝毫的碎裂感,到底还是留着力气。
“好,好,好,你有道,谁不知道你是秦有道呢?”
夫人安抚着,嘴角含笑,来到他的身边儿轻柔地给他捏了捏肩头,过了一会儿,轻声问:“不去看看吗?那个江湖第一美人,据说很美啊!”
秦有道半闭着的眼睁开,侧目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没什么好看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已经在往南方走的柯钧离正询问秦素衣:“你还记得当年有几个家人吗?”
“不记得。”
“你当年多大?”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柯钧离诧异地睁开眼,看向坐在她身旁的秦素衣,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裙,也如空谷幽兰,自有一股天然去雕饰的美,让人的目光违背了意志,想要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无论是她那画笔难描的眉眼,还是那略有忧愁的气质,连她安静远眺的神情,都是那样吸引人的在意。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啊!”秦素衣感慨着,坐在船上,小小的裙摆自小腿处展开,像是一朵绽放一半的喇叭花,像是传说中鲛人的鱼尾,小巧而玲珑。
“我知道这些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原来自己竟然还曾是官家小姐,我那个时候,还不是这个名字… …”
河水在静静地流淌,小船破开波纹,并不是很快的速度,却有着某种一往无前的架势,秦素衣对柯钧离坦诚原主所知的一切都是来自别人的告知。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不是秦素衣,那么,我是谁呢?我又是来自哪里呢?没有了秦家旧案,我又要做什么呢?这个江湖,这个世界,真的是属于我的吗?你、”转过头来,目光之中略有一层迷蒙,看向柯钧离,伸出手去,在他没有阻拦的时候,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颊,“你是真的吗?”
柯钧离抬起手,拉住她的手,江湖第一美人的手总是微凉,像是永远都捂不暖的寒玉,触之温凉,却也只是温凉了。
但在这一刻,却像是有一颗小火苗,从她的指尖直接送到了自己的心底,柯钧离没有喝酒,以为自己没醉,但他的目光却已经醉了,手上微微用力,把美人拉入怀中,在她惊呼着醒过神来的时候,沉声说:“没关系,我是真的,其他那些,都没关系,就算你不是秦家的女儿,我也喜欢你。”
她最值得人喜欢的,从来不是身份。
“无论是秦家旧案,还是你的身世,我都能帮你查,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柯钧离在许诺,他从来不这样狂妄地许诺,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又有什么比显示自己的雄风更加重要。
诺言一时无法完成没关系,他有一辈子,总不会让自己的许诺落空,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完成,那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
柯钧离无赖地想好了后招,很是坦然地拥着秦素衣在怀,明明是坐在小船之上,却像是已经立在巅峰,山河尽在脚下。
“谢谢、你。”秦素衣没有反抗,江湖第一美人,还是不会武功的,应该柔弱一些,温柔一些,那么,她应该闭上眼,享受这个男人的承诺,无论是否会兑现,这一刻,都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