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旁, 一个猎户带着自家女儿走过,小姑娘不过十来岁的年龄,正是活泼的时候, 蹦蹦跳跳地, 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等着发泄,一路上, 眼睛停不下来地四处看, 看到那破庙都要指着敞开的门问一声:“这是什么地方啊?”
“不过是山中破庙, 拜的何人早已不知,倒是可以暂时歇脚。”
猎户看出女儿意思,带着她往里面走了走, 想要让她逛一圈儿,看一看,哪里想到,一进去竟然看到里面已经有人在,满头银丝的老妇人抬眸看来,唇角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啊,有人啊,婆婆,这庙是你家的吗?”
小姑娘收了兴奋神色,有些不安, 以为是闯入了别人家的宅院。
“打搅了。”
猎户一抱拳,做出个行礼的动作来, 踟蹰着想要退出, 不管怎样,对方已经先来,他们不请自入就不太好了。
“没事儿, 没事儿,这也不是我家地方,你们随意进来便是,我也就是在此地歇歇脚,年龄大了,爬山也累。”
老妇人说着,捶了捶自己的腿,她穿着的并非富贵人家那种长至脚踝的裙裳,裙摆会短一些,覆过膝盖,这样的裙子并不影响走路,尤其是爬山,不会不方便,却又比农家所穿更显一分讲究。
如小姑娘那样,上衣长可做裙,腰带一扎,下摆垂下,并未及膝的长度,就更方便行动了。
小姑娘的目光随之落在老妇人的腿上,扎紧的裤脚隐约显露出小腿的形态来,却不是引人注意的重点,她脚上的那双鞋子才是。
木屐之下隐约若悬,似有齿垫,小姑娘目光多看了两眼,对这样造型古怪的木屐很是在意。
一旁的猎户就有礼多了,并不乱看,再次道了一声打搅就带着小姑娘往庙里面走,由着她好好转一转。
小姑娘很快被这破庙的布局引去了心思,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儿,没看出什么文化古韵,又或者是奇异之处,反而觉得失人照料的后殿毫无意思,正经说起来,还不如前面正殿,还有一尊布满了灰尘,掉了颜色的泥塑在。
再转回前面,见那老妇人还没走,便忍不住好奇地上前问:“婆婆,你一个人,是来山里玩儿吗?还是寻访人家?”
深山之中有破庙,自然也有些人家,只不过散若星罗,不好找就是了。
如这猎户一家,为了方便打猎,就是在山中居住,小姑娘自小认识的就是山中风景,这一次父亲好容易要带她往远处走走,心思更是愉悦,更怕再没下一次机会,不想错过任何事情。
这意外偶遇的老妇人,俨然已经成为她接触外界的一个窗口了。
“自然是上山玩儿啊!”老妇人和善一笑,回答得随意。
她的容貌,哪怕皱纹斑点不少,却也要比普通的农家老太太更好看一些,再有她的举动,说不上来是哪里顺眼,反正小姑娘就是觉得越看越好看的那种,呃,很好看,就是看了舒服,让人想要一看再看。
对老妇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小姑娘还想更近一些,却被猎户拽着了手,猎户在一旁问:“像您这样大的年纪还登山?”
问题之中满是惊奇,似多了些怀疑和不敢置信,下一句追问紧随而来,“你的儿子孙子呢?怎么没人陪您?”
猎户问着不算客气的问题,却也没有恶意,就是单纯地跟小姑娘一样好奇,这可真是太少见了。
“年龄大难道就不能登山了吗?”
老妇人用不赞同的口吻反问了一句,继而又答,“我没儿子,也没孙子,就自己就可以了。”
这句话显然过于离经叛道。
或者说不合俗流。
猎户听得一愣,像是厌恶又或者是不可思议一样,看着老妇人,一时没了下文。
小姑娘却听得开心,拍手道:“您可真厉害!”
她记得自己的姥姥,每次来山中的时候总要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可每次走的时候,无论是肉还是皮毛都没少拿,那时候似乎之前抱怨的东西就全都不存在了,不累了,也不觉得辛苦了,反正再多都能拿的样子。
小姑娘这个年龄,在这个古代,过两年也是要谈婚论嫁了,对于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她看得清楚,也隐约知道一点儿女人没有生儿子无法立足的苦。
比如说她的母亲,明明父亲从未说母亲什么,可母亲就是以没生儿子而自苦,每次姥姥来拿东西,她都尽力满足,对小姑娘只说,唯有这样才能有娘家依靠。
然而小姑娘不明白,娘家到底给她靠了什么?是那廉价的饼子吗?绿油油的一把菜?
还是说,是姥姥家那两个不讨人喜欢的舅舅,以及过于精明的舅妈,还有那讨厌的总是欺负她的哥哥弟弟?
她可真不喜欢那一家子,不喜欢极了。
思想一时跑远,再转回来,就听到了她父亲跟老妇人的谈话。
猎户:“您一个人,怎么行呢?”
老妇人:“怎么,一个人就不能活吗?”
猎人纠结不已,讷讷:“也不是,就是,就是… …老了总是要有个人来照顾的吧,没有个家,怎么成呢?”
老妇人:“什么才是家呢?家跟人数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