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先生还在外头做生意, 鞭长莫及, 劝慰了几句, 可能到底还是看在那租金是个赚项, 再见李寡妇后来也没弄什么,这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了。
月底的时候, 葛太太要收水电费, 才发现好多天都不见焦仁孟的影子了。
“这焦先生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都多少天了,他再不交费, 可要把东西清出去了。”葛太太嘀咕着问了珊珊一句, “这几天你见过焦先生吗?我也没留意他什么时候回来过。”
葛太太跟那几个牌友是轮流玩儿的, 这段时间好像是其中一位搬了新家,她们就去对方家中打牌,葛太太在主楼的时间就短了, 常有见不到人的时候。
“我怎么知道?”珊珊这般说了一句,匆匆出去了, 她包了一个黄包车, 每月要给几块钱,天天早晚都会来接送。
她这个舞女做得还是颇有身价的那种, 她自身长得漂亮,脑子也清醒,从不像其他舞女那样晨昏颠倒,连身体都不顾了,本来么, 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必要那么拼。
因为她这种早出晚归的生活状态跟正常的上班族也没什么两样,顶多有时候晚上回来晚点儿,水电费那是一丁点儿都没少给的,葛太太对她这种省心的租客是很满意的,听她这样说,也没怪她口气不好。
郑婶子一家是不付房租的,用做工抵了,葛太太每月收租的时候都会因为这个跟她多说两句,算一算因为她的善心,少收了多少钱。
每当这个时候,郑婶子就只能唯唯诺诺地感谢她的好,很是要夸两句才能躲过后头的那些唠叨。
那天郑嘉轩回来早,正看到这一幕,心里头很有些不舒服,却又不好说什么,有人做了好事不留名,那是人家品格高,有的做了点儿好事非要大说特说,还要得了好处的人也跟着夸夸,你能说什么呢?人家就是想要听那几句夸耀,你还要省着不说图什么?
再次放假的时候,郑嘉轩就出去找兼职做,却不是每一次都能好运气地找到翻译的活儿,碰上那些不讲道理的,还会在事后赖了工钱,他根本没处说理去。
街面儿上的警察跟混混差不多,一样要收保护费,想要人家为你当家作主,你先要给足了好处才行。
所谓的法治最终还是要人来管理,也就变成了人治。
知识产权也不管用,郑嘉轩写了一篇小文章投稿,因为太年轻被编辑打回去,后来还是到了新华,那边儿的编辑看他文采的确不错,这才给了钱,却是真少,正常的能够千字两角的到了他的手上还给减了一边儿,算上纸张笔墨时间的损耗,投稿真的有些不划算。
至于出名,短时间内是别想了,文人圈儿有着自己的圈子,谁谁谁是某某诗会的,谁谁谁是某某文学会的,各种组织把人都分割开来,有些能耐的能够一人加入好多个会,花花轿子人人抬,最终扬了名。
交际能力不好的,纵然文章能够写出花来,也未必能够卖出高价。这终究不是大众买账的年代,不说那些猖狂的盗版,就是山寨也有着不错的写手能够把你的文章思路倒腾倒腾变成自己的继续往下写。
看看现在搞文字的都是什么人,不是那种留学归来的,就是家里头守着偌大产业不愁吃喝的,才能够聚集了一干文人在那里伤春悲秋,吟风弄月,时不时还要到各种交际场所洒洒钱。
贫寒之家,真正的有识之士,不是没有,而是出头太难。
郑嘉轩发现这一点后,便不准备在这一条道上走到黑,他现在需要的是快速赚钱,而他还没本钱,这可真是… …
其他的诸如各种小工之类的,不是他不想做,而是现在学徒和工人的要求都挺苛刻,学徒不用说,见了师傅之后各种孝顺,连洗脚水都要给打,其他的更不用说,工人则是各种苦力,说到底还是劳力者,干的多赚的少。
洋行倒是不少工作机会,但这些机会也基本不会向没有关系的外来者开放,整个社会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茧,关系如丝,层层包裹起来,想要从这一层突破到另一层,实在是不那么容易。
毕竟,这世上可没有几个傻子。
其实还有一行基本没有门槛,就是混档口,说白了就是黑帮势力,先从街头小混混做起,侥幸拜到一个好码头,有了一个好大哥,之后的路子就会顺畅了。
各种帮派的创始人如今都是大佬,跟他们同辈的不同辈的,也是好大一张关系网。
郑嘉轩旁观过收保护费的那些,看起来倒是威锋赫赫,有些个甚至警察都要给他们点头哈腰,但是这条路,到底不是他想要的。
高不成低不就,郑嘉轩一蹉跎又是两个月过去。
等他终于跟一个老外混熟悉点儿,得了个助理的活儿后,庄园里头的人事又发生了变化。
焦先生失踪了。
先是葛太太这位房东好久没有等到他主动交房租,后来实在忍不了用备用钥匙打开对方家门,看到里头东西都在,还有些值钱的,便又忍了一个月,谁知道再没见到人,最后实在忍不了,便把他东西里值钱的拣出来抵房租了,其他的扔到了杂物室,就是阁楼上头。
郑嘉轩是见到床角的那些东西才问的,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